還是出了事,這就讓弘辯方丈明白,悉檀寺已經被滲透得超乎他的想象,因此才會連夜安排我們下山。”
暗中下蠱之人應該不是方丈,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動手的人,也肯定與悉檀寺脫不了關系,江聞說罷一指品照,“而你是木家人,絕沒有背叛的可能,因此才會讓你也一起下山,順其自然地把暴露在對頭眼中的薄弱環節,一股腦地掩藏起來。更重要的目的,還是想讓你回去向木家示警吧?”
看著品照驚駭欲絕的的樣子,江聞心里有數了。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有些事不能說只能悄悄地做,而且動作越大越容易被看穿。
江聞早就知道弘辯方丈此人,高情商說法是有德具能,住持名剎時善于營建叢林、培養弟子、弘化一方,低情商來說就是他為了悉檀寺,從不吝于使用計策手段——這可能也是多年在夾縫中生存的必然。
而他手中的牌又向來很少,于是出手必然小心翼翼,不敢浪費哪怕一分的有生力量。
在悉檀寺里,江聞和駱霜兒兩人的存在并非秘密,兩人也直言不諱地打著靖南王耿家的招牌,但兩人到底在做什么、目的是什么,則被方丈保密得很好,除去悉檀寺的幾名核心人員,其余人等并不知道他們倆的重要性——而這次駱霜兒被人下蠱,顯然是某個環節出現了重大紕漏。
退一萬步講,悉檀寺被滲透是一種必然,三百多人的寺廟縱使能眾志成城抵御外敵,總也免不了有個別人被哄騙收買、臨陣倒戈,但這些人里,最最不能被收買的,就是幾個高層老和尚。
江聞浮想聯翩,延伸出了許許多多的猜測。
就像弘辯方丈屋里正中掛的那兩塊匾妙本弘大,品物流形,幾位大字輩老僧們,代表著悉檀寺秘密的最后一道屏障,也代表著悉檀寺中堅力量的沉淀。他們當中若是有人被收買,則意味著屏障瓦解,悉檀寺兩三個月前做過的那件危險之事,很有可能暴露在平西王府的目光下,隨時會遭到致命一擊。
面前品照聽了幾句話,自以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里以為弘辯方丈是擔心平西王府攻擊接踵而至,才會送他們下山,可江聞清楚事情比這個更危險——悉檀寺曾經收留朝廷反賊南少林的人馬,此事一旦暴露,就意味著再沒有妥協、投降、全身而退的余地!
“弘辯方丈真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他如今這么做必然是有了萬無一失的把握……”
品照愕然問道:“什么?方丈竟然有把握解決嗎?”
“你想哪去了,方丈是對全盤皆輸的結果萬無一失。”
江聞拍了拍品照的肩膀,順著夜色往雞足山上看去,仿佛已經能夠聞灰燼與鮮血混合而成的難聞氣味,正隨著如血的火光漫延流淌到眼前,《詩經》說過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可見有時候盡快接受現實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品照察覺到一陣不安,卻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里,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道:“江施主,既然這么危險了,你為什么還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江聞揣著手皺眉道:“我仔細想了每個環節,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如果按弘辯方丈這最壞的推測,那么悉檀寺應該已經被人洞觀了才對,此時對手們不可能好幾天都沒有動靜……”
調兵遣將需要提前部署,在這種村野之地不可能瞞過鄉人,假設平西王府知曉了悉檀寺勾結南少林的事情,那么這件事本身就沒有辯駁的余地,吳三桂完全可以將悉檀寺連帶木家以謀反之罪連根拔起,沒理由還按兵不動地等著,還要派什么王妃禮佛——這不是把自己跟反賊綁在一塊兒嘛,難道不怕禿驢們連夜跑了?
可若只是虛驚一場,對方憑什么能如此精準地施蠱于駱霜兒?難不成被收買的人地位不高不低,剛好是一知半解、歪打正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