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此時忍不住看向品照,怎么想都覺得這個小和尚最符合條件,他既知道駱霜兒與自己的存在,又傻乎乎地剛上山兩個月,對于前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江施主……你,你為什么這樣看著小僧?”
品照被瞧得頭皮發麻,連忙低下頭去合掌出聲,步伐也偷偷向后挪了幾步。
江聞緩緩收回視線,此時也只好啞然失笑,自己似乎太過帶入弘辯方丈的視角里,居然開始看誰都像是反骨仔。品照小和尚雖然有點嫌疑,但他的身份已經決定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太可能選擇投靠吳三桂。
又或者這招實為攻心為上,是對自己先前故布疑陣的反擊,而悉檀寺中日益放大的不安,難不成從頭到尾是在自己嚇自己?
“小師父,今夜經歷頗為離奇古怪,江某也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但你要不要也說說自己的事情,好讓我們心里有個數?!?
品照略微苦澀地對著江聞說道:“施主你看出來了?”
江聞點了點頭:“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幾位桑尼婆婆在做法的時候,你顯然也對此門清路熟,甚至在關鍵時候還能一同念咒——再想起你平時希求神通的話,多少也該猜出來了?!?
品照長長嘆了口氣,年輕而黝黑的臉上五味雜陳。
“施主,不是小僧有意希求神通,而是只有神通才能化解苦難,這事還要從我祖上說起……”
品照在麼些族中的名字叫做阿掝林,這“阿”姓是木家三代之后的改姓,也就是他的爺爺出生時還可以光明正大地姓“木”,屬于土司家族的正式一員。
但就在他爺爺出生那一年,東巴教老祭司已經告訴木家先祖,他爺爺注定早夭留不下后代,意味著這一支是注定要斷了的空歡喜,木家祖爺爺為此十分頭疼,接連舉辦了好幾場的大祭風儀式想要禳除劫難,可每次占卜的結果都沒有于事無補。
用盡一切辦法后,祖爺爺終于想起雞足山下大龍潭邊,住著幾位白沙派的桑尼巫師,白沙是木氏土司的發祥地,那里的巫師隱世不出,卻懂得很多種厲害的神通,只是多年來母傳女、婆傳媳、代代相傳不與外人。
木家派人這次一去,果然找到幾個年老體衰的桑尼婆婆,還得到了一個禁忌萬分的辦法——既然運命不可更改,那么想辦法延續后代,就必須從茫茫神鬼之中“借命”,方才能擋得住孤獨夭亡的命數。
于是阿掝林的先祖,便靠著這種被稱作“換稀”的禁忌方式,開始向玉龍雪山的山神相求,在接連夭折了三次之后終于留住一個孩子,那人就是阿掝林的父親。
但這樣的辦法兇險萬分,自然也有其后遺癥,就是每一代的壽命都不長,延續也要更困難,就像兵行險招一錯再錯,所借命的鬼神也必須更加兇殘,因此很容易就會遭遇災禍。
家中供奉多年的玉龍雪山董魯神,在被借命之后很快就沒有了靈應,他家爺爺因此忽然無疾而終,而阿掝林的父親算起來仍舊是絕后之命。于是他父親將心一橫,先向著霧路游翠國的殉情鬼王“換稀”,又依漢人法師的路子向閻王借命,才讓他們家接連生下了一女一兒。
“……在我出生不久,爹媽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而當初的漢人法師告訴家里,我在十六歲生日之前,必須要到寺廟出家避禍,否則這條命就會被陰差勾回去。如今家里人都被打入地獄受苦,我只有像目連菩薩那樣學會了神通,才能解救他們脫離苦海……”
品照一句一句地說著,江聞卻有些奇怪,這貌似是江湖術士詐稱小孩屬“童子命”騙錢的套路,先拼命說“童子一煞,輕過華蓋,與華蓋,太極,和尚關同見,利九流僧道也”,榨取錢財后再騙他們出家保平安罷了,按道理圖財不害命,更不會騙到家破人亡這一步的。
江聞也不知道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