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山崖上倒塌了一座建筑,響動不會比庫房燒斷一根柱子的動靜大上多少,然而當江聞趕到山房的時候,弘辯方丈已經(jīng)帶著人先來到了此地。
悉檀寺的和尚讓開一條通路,江聞腳步輕健地從中越過,正對著化為一片狼藉的廢墟,弘辯方丈低頭誦經(jīng),和尚們也各個神情緊張,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江聞身上,只是江聞的臉上,始終看不出一絲情緒端倪。
旁邊的僧侶各個沾染著煙熏火燎的痕跡,神情還未從庫房失火的慌張中平復(fù)下來,隨之就面臨著更加嚴峻的局面,他們可能設(shè)想過各種可能,但應(yīng)該沒想到江聞會回來得這么快。
“阿彌陀佛,都怪老衲考慮不周,被賊人趁虛而入……”
弘辯方丈面容悲苦地終于開口,仍舊試圖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他此時很擔心安仁上人的安危,但最擔心的還是江聞驟然失去理智——若以江聞的武功狂性大發(fā),恐怕整個悉檀寺都將變成無間煉獄。
可江聞沒有說話,神情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廢墟,在外人眼中,這模樣仿佛是被大災(zāi)攝去神智一般,許久都未能從震驚中掙脫。
弘辯方丈擔心他的安危,伸手想要推醒江聞,卻被一支白皙強健、線條完美的胳膊所遏制住。
“大僧稍安勿躁,江流兒施主并非恍忽失神,你看他專心的模樣,分明是在思索搜尋才對。”
弘辯老方丈轉(zhuǎn)過身,發(fā)覺妙寶法王竟然也跟著上了山。
這位藏地喇嘛用流利的漢話解釋著江聞的行為,并給僧眾們送去了一些積極的心理安慰,“小僧先今日江流兒施主在華嚴三圣殿說禪,因察覺到了山上有變故發(fā)生才匆忙趕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追隨在妙寶法王身后的喇嘛,此時更對這位活佛敬若神明,他們都清楚看見,是妙寶法王以神通感知到山上有事發(fā)生,才轉(zhuǎn)述給江聞要他快些回來。
但些許安慰,并不會給大家?guī)硎裁磳嵸|(zhì)上的幫助,因為不管是江聞平素自稱、還是所有人的認知,都表明他們是靖南王府的人,山房中獨居的少女傳聞更是靖南王世子的意中人,如今她不明不白地遭遇了賊人襲擊,惶然被人從廟中擄走,這事情放在哪里都不可能善了。
“江流兒施主,是否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妙寶法王對江聞的態(tài)度頗為親切,見他凝神打量專注之至,緩緩上前詢問,但江聞只是擠出一抹疑色,便緩緩靠近這座坍塌為廢墟的房屋,蹲身在瓦礫中翻找——這讓悉檀寺僧眾的心里更加沒底了。
山房的南墻明顯有遭擊打碎裂的痕跡,破拆之后又有一段墻體屹立于廢墟之中未倒,說明這里是最先被外力摧垮的地方,而非如其他墻壁那般,屬于被梁柱摧折牽連到的脆弱結(jié)構(gòu)。
幾塊斷裂的青磚就在不遠處,切面光滑斷口細膩,再結(jié)合櫸木門框上深刻可見的刀痕,很明顯是被人用沉重的刀口噼砸而成,而這座山上兼具這樣刀法、膂力、狠勁的,江聞便只知道“雁翅刀”賀刀王一人,對方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他心里此時已經(jīng)有了定論,這些人也堪稱名副其實的亡命之徒,還誤打誤撞地找到了自己的軟肋。
但江聞?chuàng)牡模蛣e人想的不盡相同,駱霜兒安危固然堪憂,卻未必是落入了對方手里。
江聞出門臨行之前也有所防范,因此已經(jīng)委托安仁上人在附近護衛(wèi),所防的就是有人不開眼攪擾作亂。
以江聞的眼光判斷,安仁上人的一身武功并不算弱,遇襲縱然無法取勝也足以御敵堅守直到救援,可惜平西王府的出手狠辣無恥,竟然用上放火這樣的手段擾亂視線,把眾人注意力給徹底轉(zhuǎn)移了……
有些事情外人不清楚看不透,但江聞此事的思路向來冷靜清晰,沒有被眼前化作一片廢墟的慘烈狀況,輕易地障住耳目——如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