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黃昏,晚霞似火。
渭水南岸躺滿了尸體。殘肢、斷臂,以及各種各樣的零碎遍地都是。無數(shù)蚊蠅飛來飛去,嗡嗡作響,不勝其煩。
鮮血浸透泥地、匯成小溪,而后積成一汪一汪的血洼。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氣,就連自山中吹來的晚風,都帶著血味。
自五更遣李彰與元麗呼應,至刁整攻破陳倉,南軍舉營而降,這一仗整整打了七個時辰。
而雙方參與戰(zhàn)斗的兵力足逾十萬,卻擠在這方圓不足十里的狹長地帶,整整對殺了一天?
可見戰(zhàn)況何等慘烈?
李韶等人簇擁著李承志走過浮橋,踏上了南岸。自刁整以下,西營之十數(shù)位重將在岸邊站的整整齊齊。
此番大勝,自當慰勉。李承志正準備夸一句,但嘴都還未張開,卻見十數(shù)軍將有如山倒堤潰,齊齊的往下一跪:“請大帥恕罪!”
都是舞刀弄槍的燥漢子,就沒一個嗓門小的,李承志的耳朵被震的直發(fā)麻,更是一頭霧水。
“諸位何罪之有?”
刁整抱著拳,低頭應道:“臨戰(zhàn)之際,大帥曾言:南梁狼子野心,亡我大魏之心不死,故而不能放虎歸山……但此戰(zhàn),因?qū)賹⑹韬觯饰茨芤员M全功……仍有四萬余島夷已循入山嶺,追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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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志滿臉古怪。
他是說過不能放虎歸山,但說的是昌義之,而非普通士卒。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故而若成死戰(zhàn),必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李承志從來沒要求過要將南軍趕盡殺絕之類的話。
便是多俘虜一些,留在關(guān)中幫著種地不好么?
李承志心念一動,悠聲問道:“此戰(zhàn)殺敵幾何?”
“只三萬余,另俘敵近兩萬,余眾于混戰(zhàn)之中墜入渭水,不知所蹤……”
三萬余,還是“只”?
“我軍折損多寡?”
刁整頭垂的更低:“戰(zhàn)死萬余,傷者五六千,合近兩萬……”
李承志的臉猛的垮了下來。
西營滿共五萬兵,竟折損了四成?
若只看雙方傷亡,昌義之兵力是刁整的兩倍有余,如此戰(zhàn)果,實為大勝。
但莫忘了,南軍已成困獸,士氣皆失。且還有元麗的萬余步卒內(nèi)應、伏羅的萬余甲騎予黎明之際猝然反戈……
所以李承志預料,這一仗該勝的很輕松才對。而西營的五萬兵,能有上萬傷亡就頂天了。
但如今,卻比他預料的整整超出了一倍?
他都不用問,就能猜出問題出在哪里:定是方一渡河,刁整便先搶占了河灘兩端,而后將南軍圍在了中間。
南有秦嶺,北有渭水,兩頭又被敵軍圍死。而陳倉谷道就那般寬,便是逃,又能逃走多少?
南軍就只有死戰(zhàn)這一條路……
怪不得只是落水的敵卒就有數(shù)千,更怪不得這一仗,整整打了一天?
自己明明并無趕盡殺絕之意,那句“不能放虎歸山”也是閑談之語,并未在正式場合給刁整下過這樣的軍令,那他是如何會錯的意?
正自猜忖,察覺袖子緊了緊。李承志微一側(cè)目,卻是李韶。
“昨夜議罷,調(diào)兵遣將之際,刁將軍曾尋我問計:今日之戰(zhàn),應如何布陣。我便稱:犯我魏境者,當為賊寇,今日多殺一個,它日就可使我朝子民少受一分禍害……故而若為韶領(lǐng)軍,就會布“山”字陣:一面攻,兩面圍……”
李韶的聲音雖不大,卻振振有詞,更為關(guān)鍵的是,眼中不但無絲覺的犯了錯的意思,更是精芒閃現(xiàn),隱隱生寒。
這分明就是在警醒他……
李承志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早間予望樓之中,李韶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