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呲牙一笑,朝狀若看客的魏子建說道:“看到了吧,這便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也怪老夫無能,馭下無方,陡之奈何?”
說罷,他又將圣旨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元鷙面前的幾案上,而后退回案后,有條不紊的喝起了酒。
一邊喝,還一邊嫌棄,說元鷙這酒燙的不熱。又喝呼著元鷙的親信搬來泥爐重新溫過。
喝了兩盞,他又交待扈從,選一向陽之處替他立帳,又說盡量離這中帳遠些,以免西海攻破大寨,元鷙喪命之時連累了他。
元鷙年歲雖才四旬,卻已是三朝元老。見慣了文官謀士危言聳聽、混淆是非、撒潑耍賴的伎倆,只以為崔光也是如此,是以依舊充耳不聞,默然不語,任崔光大呼小叫。
魏子建坐在下首,看著手舞足蹈的崔光,不由的悵然一嘆。
崔光此舉,分明在給元鷙設彀藏鬮,還令他自投羅網?
但不如此,又能如何?
回想起出京以后之種種,除了“無奈”二字,魏子建委實再不知如何形容。
也怪他二人運氣不好,剛渡過大河,方至河西地界,陰差陽錯的就撞破了郭夫人行跡。隨即理所當然的就成了皇甫讓的俘虜。
而后便被皇甫讓恭恭敬敬請到了西海。
也是沒想到,做俘虜的日子,竟比做特使的日子輕松快活:每日有酒有肉,且每晚都有熱湯沐浴。除了不能擅自離營這一點頗讓崔光詬病之外,其余之處堪稱無微不至。
本就是要去西海,殊途同歸,崔光也就沒吵沒鬧,近如游山玩水一般,隨皇甫讓到了鎮夷。
一路上,二人還曾閑談過,想著崔光予李承志亦師亦友,相視莫逆,推心置腹,堪稱至交。魏子建更不用說,還是李承志外舅。
如今二人授朝廷之托不遠千里,便是不能使李承志回心轉意,歸附朝廷,至少從私誼而論,他也該以禮相待,把酒言歡。
但誰料酒倒喝了不少,卻盡是如李始良,并任、閻、姜、趙出自秦、梁二州的世家之類的人物。皆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見的再多有何用?
也莫說崔光了,就連魏子建都未見到李承志這個女婿的面。
再問起李承志何在,都只說就在西海,只是時機未到,是以先不見的好。
再一追問,李始良就差人將他二人送到了李松的營中。
到此時二人才知,敦煌鎮將元鷙與武川鎮將羅鑒暗中謀劃,合兵十數萬直指西海,欲除了李承志這個心腹大患。
在這個前提下,朝廷遣二人為使,來招撫李承志的行徑就跟笑話一樣:即要招撫于我,卻又派兵來攻,朝廷此舉豈不是口腹蜜劍,兩面三刀?
若是再回鎮夷真見到了李承志,這招撫之語再如何說的出口?
崔光也非不講道理之人,問了問李始良前因后果,也算理清了頭緒:并非元鷙與羅鑒狗膽包天,非要先斬后奏,而是機緣巧合,更是時局使然。
就如元鷙,此時依舊懷揣“出敦煌鎮軍,與東涼州元暉合兵巡防西海”的圣旨。是以他此次出兵有理有據,誰都尋不出錯處。
怪只能怪鬼使神差,好死不死的撞到了皇甫讓,害得崔光并扈從盡皆被俘,一個不剩,連給元鷙透絲風聲都不可能。
更要怪李承志太過奸滑,幾乎截斷了河西與朝廷的通訊之路,以至元鷙號令不暢。
但再想想元鷙拿的還是前年的圣旨,卻足足拖延了兩年才出兵西海,崔光又覺得無比的滑稽……
而羅鑒則是被逼無奈:若是不與高肇媾和,莫說八萬兵,怕是八個兵都剩不下來。也根本用不到高肇,只高植與長孫道,就能令他折戟于北鎮,撐到天也就是與長孫道兩敗俱傷。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李承志見縫插針,不但暗中挑嗦,更是明目張膽的坐山觀虎斗,陳兵于大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