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趙匡胤做到了他那個時代的極限。有宋一代,繼秦朝之后,實現了專.制政治制度的又一次重大升級。
歷史上第一次不再以立功疆場為榮。宋代民間流行的俗語是:“做人莫做軍,做鐵莫做針”。在宋代,將軍們不管立了多大功勛,也難有文臣那樣的風光。有人說,即使是率兵數十萬,收復幽薊十六州,也趕不上一個狀元及第時的榮耀:“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十萬,恢復幽薊,逐強敵于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可及矣。”宋代男人開始失去了尚武精神,他們沉醉在案頭書牘之中,在日復一日的淺吟低唱中把流光送走。他們的體質越來越差,性格也越來越細膩。正如梁啟超所說:“相尚以文雅,好為文詞詩賦訓話考據,以奇耗其材力,即有材武杰勇,亦閑置而無所用武,且以粗魯莽悍見屏于上流社會之外。重文輕武之習既成,于是武事廢墜,民氣柔靡……奄奄如病夫,冉冉如弱女,溫溫如菩薩,敢敢如馴羊。”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趙匡胤通過整體民族的文雅化保證了趙氏身家安全的結果,卻導致整個民族失去了安全。雖然宋代物質實力遠在四夷之上,但缺乏戰斗力的軍隊,過于分權的官僚體制,卻使宋朝數百年間積弱不振。在北宋幾次恥辱的失敗之后,趙宋王朝終于被驅離中原,南渡另立。從北宋中期開始,亡國滅種的威脅如同烏云一樣,一直籠罩在每一個宋人的心頭,并且終于在南宋末年變成事實。這是分析宋人性格的不可忽視的一個背景。事實上,在大宋王朝的大部分歷史時期,宋人都生活在一種惴惴不安之中。越到后來,他們對未來的預期,就越灰色和悲觀。這就是宋人癡迷梅花、竹子、蘭花、菊花這些幽雅冷靜意向的原因。梅蘭竹菊在宋代以后被稱為“四君子”,成為中國文化中一種代表性的意向組合。分析這四種意向,我們會發現它們有一種共同的精神特點:梅在嚴寒中怒放,展現著嚴酷環境中的不屈。蘭獨處于幽谷之中,代表著寂寞中堅守清操。
竹則未曾出土先有節,表達是士人的自制和節操。菊花傲霜而開,殘敗猶抱霜枝,象征的同樣是在逆境中的抗爭。總結起來,這四種事物所表現的,其實都是對即將到來的嚴酷環境所做的一種心理準備,為在死亡、在被征服的威脅面前堅守氣節而進行的自我精神動員。
這是宋代士人獨特的共同文化心理。宋代讀書人普遍意識到,“文明的深秋,甚至文明的冬天就要到了,霜雪將摧殘中國的士人,于是士人們只好為此做精神上的準備,用梅蘭竹菊的精神來‘武裝自己’”。
因此,宋代士人的性格與唐代完全不同。唐代文人傲岸不遜,豪飲高歌,笑傲王侯,斗雞走馬,出塞入關,挾妓交游……,身上充滿了充沛的活力和無憂無慮的樂觀。他們是青春、自由和歡樂的。而宋人不再有可能跨上戰馬,去尋找自己的理想。
國家和個人的命運時刻處于威脅之中,他們所能做的,卻只有老老實實寒窗苦讀,在案牘中消磨掉自己的一生。因此宋人比唐人敏感、脆弱得多,作品中迷漫著對人生茫然無著。連宋代的少年都是少年老成,愁緒滿懷的。唐代“少年負膽氣,好勇復知機”,宋代少年卻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淡淡憂傷中得到心理的滿足。
除此之外,其實從商者的地位,在宋代是有一些提升的。
雖然我國商業興起的早,但商人在中國古代社會一直是個特殊階層,社會地位并不高。自西漢以來,各王朝都在扶持農業打壓商業。尤其是漢武帝,制定了一系列抑商政策,“平準”物價,使商賈“無所謀其利”;鹽鐵專賣、手工業官營之制來制約工商業發展;禁止商賈之家占有土地;規定商人另立戶籍,且地位低于普通農民;不準商人子弟涉足仕途,進入官場,加上“算緡令”和“告緡令”,使大批中等以上的商人破產,嚴重束縛了商業的發展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