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最要緊該做的,應當是多聽。”
從前的某天,太書閣內,韓東文端著手中的茶杯,聽到文永行這樣說。
“聽?”
他掏了掏耳朵,面露不解之色。
“正是。”
文永行面色嚴肅:“一國之君,出口便無戲言,正因如此,您才不能輕易開口,而是要多聽,少說,所說之事便一定要成。”
韓東文撓了撓頭:“可是,開口所言未必能成啊,倘若我說,要澹臺復釋手兵權,難道就能成了?”
文永行微笑了一下:“不能,所以您絕不能這么說。”
絕不能這么說……
韓東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有把握一定能實現的諭令,就根本沒有開口的必要。”
“正是。”
文永行將手中書折展開一頁:“古來諸君,最為危險的事情便是聽不到。宮墻之深,社稷之廣,若是聽不到,便已經是與國家隔絕,與百姓隔絕,這是最下之境。”
“而其上,也有應當避免的情況,那就是錯聽,少聽,聽信讒言或是過于片面的言語,亦不能做出真正賢明的決斷。”
他看了看韓東文:“群臣所思、所言、所為,俱是話中有話,不光要用耳去聽,亦要用眼去聽,用思考去聽,如此方能聽得更加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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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殿上,此時。
韓東文正襟危坐,望著臺下的情境,思索起了文永行教過的話。
要聽。
澹臺復說了什么?
李宰瀆職,尸位素餐,請韓東文降罪。
他自己監管不力亦有過失,同請韓東文降罪。
這句話該怎么去聽?
韓東文側頭,坐在這龍椅之上,卻只看得到文永行的背影。
他只覺得自己太陽穴在跳,手心里快要滲出汗來。
能聽懂的第一點是,澹臺復將李宰無“銅雀印”之事,歸咎于李宰瀆職,將自己摘得清白。
那么,自己該怎么說?
無恥澹臺老兒,用這般話術顛倒是非黑白,老子現在降職你為休部部尉,銅雀印綁你身上!
……
不能實現的命令,沒有開口的必要。
順澹臺復的話說下去,當真去革職李宰,借此機會安排信得過的人手出任休部部尉?
可韓東文眼下面臨的第二大問題,就是手下無人。
他也想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想拳頭夠大一人成軍,但很明顯,自己變得強大的時間要得太久,不管是開服、西亞、還是眼前的澹臺復都迫在眉睫。
雖然比起最開始,韓東文眼下起碼可以相信小紅豆,以及文永行與鐘禮林,但一個宮女,兩個有名無實的太書閣文官,實在難以發揮太過巨大的作用。
“銅雀印一事,確實出乎寡人所預料。”
沉默了半晌,韓東文緩緩開口:“此印的本意是免除寡人為親信所害的顧慮,李宰身為休部部尉,未盡職領印,該當處罰。”
他掃了一眼李宰,只看見他渾身動彈不得,雙膝跪地垂著頭,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卻也早被血染的黑紅。
韓東文心里忽然一動,察覺到和自己平日看過的電視劇里好像有不一樣的地方。
電視劇里,往往是國君發現叛賊,然后大喝一聲大膽,來人,拖下去!
然后叛賊再出場時,才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或者直接就此退場了。
中間少了什么?
文永行往日說的話再次響起:“不光要用耳去聽,亦要用眼去聽,用思考去聽,如此方能聽得更加真切。”
用眼去聽……
韓東文將視線從李宰身上移開,環視周圍,終于發現了異樣所在。
銅雀印一事,他自己從未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