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宰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
作為休部的部尉,他本不應該躺在這里的。
這間位于泗楊較為冷清的鬧市外圍的小宅,是他做了部尉第二年買下的,院子不大,并不是那種三房四面的合院,更像是一間孤零零的大宅坐落在一個花園當中,旁邊有著幾乎從來不開火的偏房,院內的花草也似乎從來沒有修剪過,就那么如同野生一般長著,也有不少鮮花已經被野草奪盡了養分,幾欲枯死了。
李宰平日總不習慣穿過大半個泗楊到這里來睡覺,他一般都是湊合在兵司府給休部值班的士兵準備的宿舍里。
自從當上了部尉,再沒有鐘禮林監督著他疊被子,收拾內務,走幾步路就能到的宿舍已經越來越被李宰喜歡了。
但現在,李宰躺在自己幾年前買下的這間小院里,發現自己從未認真的觀察過這間小屋子。
“大人,該擦藥了?!?
一個穿著國兵司盔甲的士兵輕輕敲開了他屋子的門,手里端著的盤子上擺放著粉末狀的幾封藥,臉上沒什么表情。
李宰看了看這個士兵,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銅雀印欺君一事,休部的士兵總是第一時間就能知道的。
澹臺復掌握著大部分支持國兵司的世家宗門,卻總歸管不到每一個這只聽命令的大頭兵。
不知道一心覺得天職忠國的他們對自己這個疑似欺君的部尉,又會有什么看法呢?
太麻煩了,他很不想去思考這些。
“容屬下替您擦藥吧?!?
那個士兵冷不丁地開口,李宰挑了挑眉毛,這會兒這些士兵應當一眼都不想多看自己,不該如此主動。
見李宰望著自己,士兵微微低頭:“有客人等著見您。”
李宰輕嘆一口氣:“下去吧,我只是想躺一會兒,又不是癱了,藥我自己擦。”
“是。”
士兵表面恭敬地立正,轉身就要走出門去。
“誰在等著見?”
那位士兵背脊微微挺直,側過頭來:“太書閣閣監大人方才前來拜訪?!?
“鐘禮林啊……”
李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從床上坐起身來,解開上半身的寢衣,赤著上身從床頭拿過紗布,將藥粉撒了上去,慢慢封裹起來。
他那乍看并不算強壯的上身青一塊紫一塊,也有不少擦傷、焦黑的痕跡,而更深一點的傷口,都已經被紗布裹上了。
“特地挑今天來,是因為你今天給我送藥?”
李宰瞇著眼睛看著那個士兵,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士兵正是出訪西亞前,在教場上識出澹臺溟招式的那位。
現在的休部當中,他是鐘禮林為數不多的舊部之一,算來曾經也是李宰的同事,只是不同期而并不相熟罷了。
“并非如此,屬下去告知鐘大人稍候片刻。”
鐘禮林帶出來的人顯然有些脾氣,他說完便推開了房門,走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
鐘禮林端正地靜坐在李宰面前,李宰苦笑著靠在床頭,一言不發。
“澹臺復這是為了保你,還是為了拿你出氣?”
鐘禮林上下打量著李宰剛換過藥的上身,如此刑罰雖然不會傷及根本,卻也總是十二分的不好受的。
“這可比掉腦袋好點吧。”
李宰笑著搖了搖頭,有些吃力地伸手往床榻下方摸了摸,掏出一只小酒壺來:“不對,說不定掉腦袋不疼呢?也能睡上好久,總不會有這么累的?!?
“養傷怎能飲酒?!?
鐘禮林板著臉,目光如劍一般掃向李宰,卻被對方的嬉笑表情化開:“哎喲,這傷你也知道,就只能熬時間養,不能喝酒得多難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