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一名馬臉漢子,離開了大街,走進陰暗的小巷。
他不時回頭張望,生怕有什么人跟著自己似的,顯得畏畏縮縮、鬼鬼祟祟。
七繞八繞之后,馬臉漢子處于陰影,凝望著張府大門拱角燈籠下的兩只石獅子。
石獅頗有神韻,于暗夜之中,得蒙蒙光亮照耀,更添了三分兇猛,天然震懾一切宵小邪祟。
馬臉漢子腳步踏出陰影,鞋面鋪上一層微光,他遲疑了一下,縮了回來,過了一會,復又抬腳。
如此反復數次,踟躕不定,直到身后傳來一聲驚異:“董老哥,你怎么在這?”
馬臉漢子一回頭:“許老弟,我來這賞月,你呢?”
“一樣一樣。”許姓漢子哈哈一笑。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微微昂頭,今夜云厚,月亮姑娘害羞得緊,早早就躲了起來。
于是低頭,正好接觸到對方的目光,一時無比尷尬。
便再也沒有開口,定在這條小巷子里,不知過去多久:“董老哥先來,先請。”
馬臉漢子勉強笑了笑:“那行,我先。”
于是走向張府門前,守夜的兵員狐疑望來,他從兜里掏出一些物件丟地上,逃也似的跑進暗夜。
……
府內,張首晟與金族長推杯換盞。
酒酣之時,金族長半玩笑半認真的發問。
“我的連長,你和我交個底,如今失了石門人心,光靠我們兩手底下的斤兩,究竟有多少把握。”
他原本是想打退堂鼓的,畢竟石門鎮人心已散,李無眠雖然酷烈,但基本的道理還是講的。
今大勢已去,總不能強逼著人去送死,便是有些惋惜,也無可奈何,怪只怪黑云惡匪詭計多端。
他也不好意思去見李無眠,準備悄悄離開,熟知張連長卻拉住了他。
一番話語,說得他腦袋一熱,便答應下來。
此刻再想,說了什么已經是記不起半個字,只感覺自己當時是著了魔障。
張首晟并不答他:“在問把握之前,金老哥可知,何為英雄?”
關于英雄二字,古往今來,解釋層出不窮,而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一種,便是將英雄比作真龍。
金族長放下酒碗,信手拈來,曼聲道:“夫英雄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乘四時之變化,得志而縱橫四海。”
張首晟撫掌而笑:“你稱李道長為小英雄,縱然是沾了一個小字,又有幾分真心?”
金族長眉目微皺,細細想來,此子雷厲風行,不拘小節,殺伐果斷,有服人之力,具人雄之姿。
這些特質,本不該在個蒙童稚子身上展現,偏生發生在眼前。
即便是他,也是為之贊嘆不已。
然而,要說幾分真心……
金族長搖頭失笑:“連長該當知道,譽稱而已。”
張首晟卻是大笑,連干三碗,在金族長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我卻說不是譽稱,而是心悅誠服。”
金族長大吃一驚,若是英雄之姿,怎會在石門一鎮翻來覆去,還有偌多不順。
是以譽稱罷了。
然而張連長言語雖輕,卻毋庸置疑。
張首晟放下酒碗,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凝望黑天,從那沉沉夜幕中,若見眾人拾柴,龍騰虎躍,東方熹微。
“風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間,所謂世之英雄,亦然起于毫末,有哪個是生來就轟轟烈烈?”
金族長面色緩緩恢復:“陽春白雪,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連長是否高看了。”
張首晟笑曰:“高看與否,光陰可定。只是今夜,你問我有幾成把握,那我告訴你,在我二人助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