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的廳堂之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上官刀下留人!”
刀鋒在距范廣頭顱一寸之地驟停,并沒有真正砍下。
蕭元度凝目看去,本以為喊出這聲刀下留人的會是范廣的同黨,沒想到止是個不起眼的小吏。
“是你?”蕭元度望著他,“我記得你。”
這小吏名叫程平,寫得一手好文奏,只是為人迂闊死板,在衙署無甚人緣。便是在范廣的宴席上也是落落寡合,逢迎之詞一句皆無,讓他彈琴他手疼,讓他陪弈他目眩,范廣覺其存心與自己作對,常有意折辱于他。
即便如此,程平也從未萌生過去意。甚至在左縣尉忍無可忍打算撂挑子不干時,還勸他繼續忍耐。
“你我皆去,今后這公門內更要烏煙瘴氣。”
“縣令與那廝狼狽為奸,他二人只手遮天,聽不進任何勸諫,你我留下又有何用?”
“看不慣全都撂手,事情只會更遭,再難走的路也總要有人堅持。我們留下,至少在有些事上可稍作轉圜、稍解百姓苦難,范廣也會少兩個幫兇……”
不過這些蕭元度并不知曉,他對此人僅有的印象全來自于范廣的詆毀。
“我記得你與范廣素有過節,為何還要攔我?”
程平躬身一禮:“無私方能謂之公,公門之人豈可攜私報怨?”
“如此說來,你是要為范廣求情?”蕭元度冷哼一聲,示意休屠和左縣尉將證據呈給眾人看。
“范廣素日常對我言,巫雄風調雨順,除了匪禍再無他禍,我竟信之。今日親去了馬欄村,才知巫雄最大的禍患竟是這廝!”
又把目光投向程平,“無私方能謂之公?范廣不止一次瞞騙于我,你們這些個人,一徑裝聾作啞,就是所謂的公?”
話音落,吏員們跪了一地,齊聲請罪。
“別急著請罪,自有收拾你們的時候?!?
蕭元度刀鋒調轉,抵上程平的脖頸,“我且問你,范廣于公門之內妖朋蟻結、孼黨蜂騰,在公門之外勾結匪類、魚肉百姓,該不該殺?”
他本就氣勢迫人,眼下又有意以死相脅,程平眼皮急跳了幾下,額上很快滲出汗來。
卻仍舊堅持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縣丞有罪,便依律治罪,一縣之尊,更該拷刑以法,不該濫施刑罰?!?
而后便伏地不起,一副任打任殺之態。
蕭元度盯著他看了良久,重重道了句“腐儒”。
到底收劍回劍鞘,命人將范廣及其一干同黨投入牢獄,令左縣尉即日偵辦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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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范縣丞入獄了!”菖蒲興沖沖來報,“左縣尉現帶著一群差役去了他府上……”
姜佛桑點了點頭,“處置了便好。”
春融接了句:“聽聞五公子震怒,當堂就要砍了范縣丞?”
“有這事?”姜佛桑問,“那砍了沒有?”
“被人給攔下了?!陛牌延^她神色,“依女君之意,難道這人不該殺?”
姜佛桑沒說該不該殺,只道,“他若不是巫雄令,大可快意恩仇;領著一縣之民,若有律不依、公施私刑,下面人又該如何行事?”
菖蒲和春融似懂非懂。
春融道:“無論如何,這個蛀蟲總算不能再為禍了?!?
“是啊,好在五公子沒有包庇范縣丞,”菖蒲為先前對五公子的猜疑而羞愧。
姜佛桑倒沒這種感覺。
自蕭元度上任以來,范廣鞍前馬后孝敬的雖格外殷勤周到,但對蕭元度而言,其不過就是個鷹犬一類的存在,恐怕還及不上對黑獒的看重。
沒犯到他手里尚且好說,范廣又欺又瞞,拿蕭元度當傻子耍弄,蕭元度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