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柔當時同樣居于王側,她也同旁人一樣,第一時間躲開了。
生死關頭,當然只顧自己逃命,誰還顧得上旁人?平日滿心滿眼都是國君的王后不是也急著去護乳母懷中的小王子?
達奚柔覺得,這無關心意,而是人之本能。
可姜佛桑一站出來就不一樣了,看國君之后對她的態(tài)度便可知。
本來那陣子達奚柔風頭正盛,隱隱已壓了姜佛桑一頭。有了擋獸之舉后,反被她扳回一城,至今也未能再扳回來。
甚至能明顯感覺到她們這些人與姜佛桑在國君心里明顯有了區(qū)別。
史殷奇心里自那以后的確是有了區(qū)分。
姜佛桑與他不僅有夙世因緣,這一世她仍舊愿意為了他付出生命——便是親生母親對他也不會如此,他不能不震撼。
再者,他想要什么樣的美人沒有?不缺這一個。
所以,容貌毀了便就毀了,照舊可以陪在他身邊,照舊可以為他做許多事。
正如姜佛桑所言:“大王只管做逍遙之君,萬事無需煩神,皆有我在。”
史殷奇也深信,有姜佛桑在一日,他便可高枕無憂一日。
無母族可依恃,也不會有子嗣,她就只有自己而已,江山交給她來打理,史殷奇再放心不過。
之前雖因營建新宮的事兩人發(fā)生了些不愉快,史殷奇心里卻也明白,姜佛桑是不想他王位不穩(wěn)、江山生患。
只是面上有些下不來。
敲打她也是想告戒她,他需要的不僅是忠誠,還有順從。
即便是姜佛桑,即便是為他好,他也不希望一再被忤逆。若然左拘右束,他這國君做了還有什么意思?
不過,敲打也好懲誡也罷,只能由他來,輪不到旁人湊這個熱鬧。
史殷奇捏住達奚柔的下巴,讓正使性傍氣的她轉過臉來對著自己:“別再耍心眼,尤其是對她?!?
他神情和語氣分明不是玩笑。
達奚柔似有些不服,卻也知嬌縱需有度,便不再提這茬。
長而密的睫毛彎彎翹起,睫毛下靈活的眼眸慧黠地轉動著,纖指朝下游走而去……
不一會兒,男女歡好之聲再次響起。
漢白玉砌成的浴池內水霧蒸騰,卻沒有多少侍候的人。
姜佛桑倚在池壁上,闔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菖蒲為她擦背,不可避免看到右肩那一片……
“女君當初不該那么做。”
姜佛桑卻道:“沒有比那更好的辦法。”
當時的處境,雖不是“失寵”,也接近失寵邊緣了。
競都王府里,費了多少心力才讓史殷奇徹底信了他們是夙世因緣、她是為他而來。
其后,為他出謀獻策、幫他博取他父親的信任與贊賞,充當他的智囊,讓他相信是自己助他登上的國君之位——史殷奇又豈會知道,縱使沒有她,過個兩年他照舊會成為大成國主。
可能這就是天命?可笑的天命。
史殷奇最重聲色享樂,又生就寡性薄情——不,他根本不知情為何物。
最開始抱著她臉能治好的希望,后來又倚她為膀臂。直到登上國君之位,眼看她無恢復容貌的可能,他也不再需要她的效力,就開始逐漸冷落她。
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人,不希望自己的成功之上籠罩著一個女人的影子,這并不難理解,他畢竟是史家人。
色盛尚有愛馳日,更何況她容貌已毀?
再是什么前緣,再是對他有過助力,等到他大權在握、一覽眾山小之時,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煙云,提了只會掃興。
然姜佛桑辛苦一場,可不是為了白白送冠冕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