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執象從沒想過圣人的事,如果他知道王家父女兩的對話,肯定會回答:“陽明先生也是圣人,王家三代便已沒落。有些更厲害的圣人,活著的時候子嗣都差點斷絕。”
“真正的圣人,是不會傳下世家的?!?
這是理念的差別,雙方沒有碰撞之前,暫且不會得出結果,而且,張執象從不覺得自己能當什么圣人,他只想多做一些事情,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而已。
若大明真的有可以力挽狂瀾的圣人,那必然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老天師曾說過張執象的心很靜,其實就是靜在這里。
他不曾追求功名利祿,也不曾追求自我升華,如果說王陽明從小就立志做一個圣人的話,張執象因為有著更明確的偶像,從小就想做一個偶像那樣的人。
那個人說,他只是一個教員而已。
所以,張執象從來就沒有以圣人當過人生目標,于出世之心,他想修仙,長生不老,于入世之心,愿貢獻一份微薄力量,僅此而已。
當陽明先生說回光也是修仙的時候,張執象就明白了,兩件事本就不耽誤。
一起做就好。
今日對外廓城南的四個坊進行了走訪,張執象沒指望收集到多么深刻的信息,他只是想要了解到應天府百姓生活最真實的一面而已。
人們的生活都很難。
但精神面貌其實也還好,沒有到形容枯槁,面色麻木的地步,人們其實都明明確確的知道自己活著,知道生活怎么才能有奔頭。
如陳家大娘說的那樣,若是眼睛好,能做繡工,就能余下錢來,就能給兒子娶媳婦,慢慢攢錢。
這是勤儉節約的路子。
也有雖然住在城南四坊的貧民窟,卻在城內生意做的不錯,能夠日進好幾錢銀子,想著攢錢在應天府買房落戶的。
民生百態,社會其實還有活力。
但這活力是建立在沒有天災人禍的基礎上的,如嘉靖元年的湖廣鹽災,六年前受的災,至今鹽價都沒有降下去,讓人們本就貧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真是受災了鹽產不夠嗎?無非是囤積居奇罷了。
這還只是人為的夸大災害的影響,等到寒潮真正來臨,災禍不斷的時候,朝廷無力賑災,這些底層老百姓將會在風暴中飽受摧殘……
從南平坊的一戶人家出來,張執象看天色不早,便結了陳五的工錢,準備回家。
陳五不想要,說了二錢銀子的事,張執象說那是孝敬老人的,讓陳五去找大夫,看能不能給老人家抓點藥,或者去配副眼鏡。
眼鏡早在宋朝就已經出現雛形,明朝時期便已經成熟,張執象在街上的時候,就看到了好幾家眼鏡店。
只是這玩意價格不便宜就是了。
最便宜的眼鏡,都要二三兩銀子一副,張執象知道陳五買不起,他打算在離開應天府之前送陳大娘一副眼鏡。
有了眼鏡,陳大娘能看清東西,就能做繡工了,她的夢想就可以慢慢開始。
陳五見張執象的態度推脫不得,只能接受這份好意,替張執象做事的時候更上心一些,兩人告別,張執象坐馬車回桂園那邊。
在馬車剛行出兩里地,過一處橋梁的時候。
前面出現了一陣喧鬧聲,在車夫的喊應下,一個人影竄進了車內,張執象還以為是刺客,心中陡然一沉,結果卻是一個極為漂亮,有著小麥色皮膚,身上洋溢著健康氣息的姑娘。
她眼中帶著祈求,說道:“幫幫我?!?
(ps:士紳是士大夫、士子和鄉紳地主。不是所有讀書人都是士子的,考上秀才才算,一個縣一年只能錄取秀才20人,明朝有1427個縣,合計每年錄取三萬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