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似懂非懂，但眼睛中的光卻亮了許多。

人世間最難的是啟迪智慧，首先要師傅愿意教，其次要學生愿意學，但凡能開悟，那才是一輩子真正的財富。

家族之勢，父母之財，護的了一時，護不了一世。

皇帝駕馭不了臣子，就會被架空、篡國，主家駕馭不了仆人，一樣會被仆人欺辱、搶奪家產(chǎn)，《紅樓夢》里的曹家，可不是個例，曹家入不敷出，賴家卻大富大貴，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原因。

陳大娘他們不知道張執(zhí)象教的是屠龍術(shù)。

但他們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智慧，能夠感受到陳明所得非同尋常，于是陳大娘趕緊讓陳明拜謝先生的教導(dǎo)。

傍晚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待將張執(zhí)象他們送走后，陳五的妻子還是有點心疼，家里的兩只老母雞都宰殺了，兒子得好長一段時間吃不到雞蛋了。

她嘟囔了句：“看皇爺挺喜歡狗子的，還以為會有賞賜呢。”

陳大娘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就要給兒媳立規(guī)矩的時候，陳明連忙拉住了他娘的手,說道：“娘，孩兒如今是國師的學生,有什么賞賜比這個更好的呢？”

“皇爺倘若賞了金銀玉器,孩兒以后可沒臉去找先生了。”

“娘說是這個道理不？”

陳氏點了點頭,頓時喜笑顏開，陳大娘頓了一下,倒也沒罵了，只是說道：“當娘的還沒孩子懂事，果然只給了骨肉,靈性是老天爺給的。”

陳明卻說：“奶奶，我娘沒讀過書，也沒經(jīng)過事，沒吃過流離持家的苦,不知人生百味，您得多教她，不能只罵她。”

陳大娘笑了，攬過陳明直呼“好孫兒”。

……

張執(zhí)象和嘉靖離開陳五家后,便也要找地方歇腳了。

皇宮是沒興趣回去,嘉靖問王家的桂園如何，張執(zhí)象準備找桂園的管事,卻不料老熟人鄭榮生就在,聽聞得知是王直早就讓他在這里候著。

桂園也早就做好了迎接皇駕的準備。

嘉靖讓儀仗走陸路進去,而他則與張執(zhí)象乘著小舟進桂園，一路上欣賞南京城的山水莊園,不由吟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越是在江南游歷,越是能夠感受到，南邊與北邊仿佛就是兩個世界。

江南富得流油。

但就田賦而言，北邊卻占了六成,甚至七成,江南常常“遭災(zāi)”，收不上稅,挨過幾年,朝廷不得不免除舊債。

歸根結(jié)底,還是江南的官太多了。

張執(zhí)象聽出嘉靖的感慨,說道：“既然南北如此割裂，那么正好我們做北邊的事，阻力也要小一些。”

“南北的鄉(xiāng)村也是大不同的。”

“北邊的鄉(xiāng)村大多還是行政結(jié)構(gòu)，以里甲制度為核心，所以朝廷還能收上糧來，而江南不一樣，即便土地不屬于士紳豪商，也是屬于宗族的。”

“王家有這方面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

“士紳豪商暫且不論，那些地方宗族抱團取暖，對抗外來土地兼并必須要有內(nèi)部的足夠公平,所以他們實際上已經(jīng)完成了均田免賦。”

“均田，是家族內(nèi)部的共同勞作，以有限的勞動力來處理宗族的耕地,然后糾集剩余勞動力以村落宗族的形式進行百業(yè)生產(chǎn),創(chuàng)造更多的財富價值。”

“因而他們內(nèi)部的糧食，是根據(jù)人口來配置的，然后根據(jù)不同的貢獻,來分紅得銀錢。”

“江南與北方不同。”

“基于大明的海外貿(mào)易，北方只有農(nóng)產(chǎn)品和礦石等原材料可以賣錢，而南方則是各種手工業(yè)、工業(yè)商品，一塊紅磚，一口鐵鍋，都是海外極其看重的產(chǎn)品了。”

“他們只要生產(chǎn)，基本就能賣錢。”

“兩者的社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