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聽魯肅到了這時候,依然要輔佐自己遠走,不由頹然苦笑道:“子敬,我孫氏大廈將傾,你即使就此歸曹,我也不會怪你。
以子敬之能,想必曹操至少也會封你做個郡守,甚至刺史。
你又何必隨我一起走上絕路?”
魯肅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魯肅既已認孫氏為主,便誓死相隨,終生不會背叛。
如今主公式微,在下便陪主公一起流亡。
他日主公東山再起,在下便跟隨鞍前馬后。”
旁邊的程普也拱手道:“末將愿攜帶家眷,跟隨主公一起走。”
“末將也愿意跟隨!”
“末將也愿意!”
……
蔣欽周泰蓋等一眾淮泗老將也紛紛表態。
他們這些人心里都清楚,攜家帶口流亡意味著什么,從此那就是顛沛流離,朝不保夕。
可是他們這一眾人已經認孫氏為主這么多年,且一直跟曹氏作對,此番突然讓他們降曹,他們卻誰也不愿意。
“諸位真是這般想的?”
孫權看著魯肅與一眾頭發胡須花白的淮泗老臣感到動容,沒想到這些人到了這時候依然不離不棄。
孫權隨即猶豫道:“可是……下之大,曹氏即將蕩平四海,哪里又是我等容身之所?”
“我們去夷州,”魯肅肯定道:“那里與建安郡隔海相望,且遍瘴氣,民眾未曾開化,想來即使曹氏平定下,也不會前去那里。
我等到了夷州,日子雖然過得艱苦,但好在自由自在,不用受囚禁之苦。
諸君以為如何?”
孫權聽了這話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夷州就是后世的,雖然孫權是后來的龍二年(公元230年),才派將軍衛溫率領艦隊占領了夷州島,但是沒人知道,孫權提前早已經派人前去探視過,對那里的大略情況已經做了簡單探查。
只不過令孫權沒想到的是,那荒蠻之,如今卻成了他們這幫不肯屈從于曹氏之人的退路。
他們若投降曹氏,既然頂多也跟劉琮一般做囚徒,那還不如去到一個陌生而遙遠的方開荒。
至少在那里不用隨時活在曹氏的屠刀之下。
“可是……我等這么多人去往夷州,哪有那么多船?”孫權又提出一個現實的問題。
他們江東的戰船,在濡須口一戰,已經盡數被砸毀在投石機之下了。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昭面無表情的開口道:“船倒是有的,此前在下率軍攻打九江時,雖未動用水軍,但是卻用五艘戰船運過軍糧。
此時那幾艘戰船就在建業城外,若主公想用,自去取來便是。”
孫權看了張昭一眼,毫無疑問,張昭是不肯跟他一起走的,但是張昭卻給他了戰船。
孫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向張昭道謝,甚至所有淮泗武人都瞪眼看著張昭,對其表示唾棄。
畢竟當初孫策對張昭極為信任,與周瑜一般無二。
可是周瑜對孫氏以死相報,張昭卻是要跟孫氏分道揚鑣。
張昭面沉似水,對于這樣的鄙視只能默然視之。
這就是道不同,每個人所做出的選擇也不同罷了。
他不想把一族的人都押上,陪孫氏流落荒島。
孫權沉聲道:“戰船只有五艘,我們這么多族人,注定不能全部帶走,只能帶走最親近之人以及隨身細軟之物,
事不宜遲,各自回去準備吧。”
說完,便擺了擺手,邁著沉重的步子頹然回到后宅。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母親開口。
當初兄長留給他這么大一片基業,可是沒過幾年他卻全都丟了,如今還不得不帶著族人倉皇而逃,跟一個敗家子又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