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陣子話,蕭何大概是真的餓了,他撫著心窩子附近,斜眼望了門口處,問道,
“大兒是買餅餌去了還是做餅餌去了?怎么還不見回來?”
陳平的心里有些不安。
以前剛到長安時,劉邦給劉太公另起了一處宅院,陳平受呂雉之托時常去看望他老人家。每次陳平帶過去的東西中,只有那餅餌才是唯一能令太公眼睛一亮的東西。
聽太公身邊的長隨說,府里本來有自己的庖廚,可太公還時常讓他們去東邊的一小店去買來吃,說是那地方的味道最是地道。
陳平專門去嘗過,實在品不出有何獨到之處,后來還是通過樊噲和夏侯嬰才知道,就那家,和當年沛縣當地的餅餌一個味道。
沛縣人,大多喜食餅餌,就和大多數男子好一口酒一個道理。
陳平以前在蕭何手下做事時,極少見著他對餅餌有什么特別的偏好,蕭何的最后一口讓他有一種“餅餌即沛縣”,“沛縣即餅餌”的感覺。
據說劉邦臨終時最掛心的是大漢江山的權柄,陳平不知道自己百年過后最掛心的將會是何事。
蕭何終究是餓得累了,他問陳平,
“你如何看待許負這個人?”
陳平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這種時候,自己有必要坦言相待。
“下官覺得,那個人,慣于人情世故。”
蕭何:“說下去。”
陳平和盤托出,“下官和相國都是久經官場之人。
官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人。官場上的,百姓間的,三教九流,多了去了。
即使是同一行業內的,也分為好多種。
但不管怎樣分,除了處在中間的大多數人,能過得很好的和生活極度不如意的,都只是極少數。
把那些不如意的和個中翹楚比較一下,就不難發現,成功的和落敗的各有其道。
就像朝中選拔官吏一樣,對被選之人都有著我們自己的要求,這也未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相面’。”
蕭何有氣無力起來,“還有沒有?”
陳平說道,“還有一點,相面的嘴巴得非常討巧。
推出別人好事將臨,當然是無論怎樣說都能讓對方開心;如果是不好的結果,就要用玄而又玄的,或者相當有技術的話糊弄過去。
總之一句話,要出名聲,得有兩樣,能洞察人事的本事和一張世故的巧嘴。”
蕭何被餓得快要睡過去了,蕭夫人想要去端小火爐上的粥,可手卻被蕭何拉得牢牢的,走動不得。
陳平走過去想要盛一碗時,卻聽蕭何呼嚕著說,“我要吃餅餌。”
蕭夫人示意陳平退回去。
這時蕭拿著熱騰騰的餅餌回來了,他整個人都被汗水濕透了。
蕭夫人接過餅餌,一點一點地掰給蕭何吃。蕭何則像個懂事的老小孩一樣極度地配合著。
陳平看見,蕭夫人的眼中有淚光閃爍著。
本來起初很是疑惑的蕭此時眼神中也有抑制不住的哀痛。
蕭何的胃口很好,足足吃了兩張餅餌,然后才滿足地打了個嗝,對陳平說道,
“三教九流,形形色色,都脫不開一個‘心’字。
是人,就會有順與不順,都會有迷惑的時候。這時候就是那些卜卦的相面的大行其道的時候。
這就是我讓你大嫂子去接近那個許負的原因。可以不經意間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呢。
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不完全的看法。
在沛縣時,我聽縣衙里一個老者說起過,巫醫卦筮,各有其千萬年的傳承,都有各門道的門檻,外人不得而知。
能得長久的,其中必有其外人窺伺不到的奧妙之處。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們朝廷要最大化地用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