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這家的牛車窗簾倒是開了大半,陳平看得清楚,車內(nèi)坐的是街卒的頂頭上司衛(wèi)尉劉澤也要敬重三分的王陵。
這還是王陵第一次主動跟陳平說話,于陳平而言,不知所措遠大于受寵若驚。
陳平正猶豫著要不要上車時,只見王陵破天荒似地就下了車,跟著陳平擠出了人群,一前一后地往陳平家方向走去。
大概是不知從何說起吧,一路上陳平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好容易鼓足了勇氣回過頭要跟王陵套上幾句近乎,想讓尷尬少一些時,猛地看見王陵身后不遠處還跟了一個酈商。
陳平猛地轉(zhuǎn)過身僵住了,一天之內(nèi)在街上碰到了兩個劉邦的功臣,而且那兩個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人,此時卻走得如此地近!
酈商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他指著身后對陳平解釋道,
“另一輛牛車是我的——”
陳平看向王陵,王陵的眼神中也透著不自然。
在陳平的記憶里,王陵好像跟酈商的關(guān)系還不錯。
一個功臣第十二,一個功臣第六,倆人好好地走在了一起。可他倆的身后,各家的車夫還在那大聲地罵著街。
這一幕,對比簡直不要明顯。
陳平問了句,“要不我去把他們勸開?”
“不用,吵累了他們自己就不吵了。”王陵像是和酈商商量好了似的。
說著,三人就都笑了。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王陵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再加上有酈商在側(cè),他少了很多的生分,對陳平交底道,
“剛才我到你府上去找過你,門房說你還沒有回府。
我想著你平常被兩位留得比較多,不知什么時候才回,就打道回府了。
沒曾想與曲周侯發(fā)生了點小矛盾,倒成全了我的心愿。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王陵沒有平常看上去的那么枯悶,陳平卻不敢怠慢他。
他與張良他們打交道時就知道,像這樣正經(jīng)的豪族出身的,嘴上說著隨意,實則那種規(guī)矩和氣派都是映到骨髓深處的,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成了一種他們看起來想當(dāng)然的習(xí)慣。
如果自己太過不一樣,會顯得特別地格格不入。
陳平作微笑傾聽狀。
到家時,家里的大鵝夾道歡迎,順帶想要欺負一下新來的這兩位客人。
酈商跳著跑著進了明間,極快地關(guān)上房門。
陳平再看那王陵時,已有幾只大鵝死死地擰住他的大腿小腿不放,還有幾只試圖要撲楞著去夠他的上半身。
可那王陵卻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演繹到了極致,依舊是先前閑庭信步的從容模樣,好像從來沒有大鵝這一回事似的。
此時的陳平竟也有點說不清楚這算是“貴族的修養(yǎng)”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竟然看見酈商在打開的窗戶處一副替王陵肉疼的模樣。
陳平只得發(fā)出了“有友如酈商,不枉此生到人間走一遭”的感慨。
家丁很快地來替王陵把大鵝捉走了,可陳平還是想象得到他長袍之下腿上一大團一大團的瘀青。
王陵平靜地看了陳平一眼,說道,
“陛下賞別人家珠寶金銀什么的,怎么偏偏就送了曲逆侯家這一場可愛至極的物件。
真夠特別的。”
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更何況是以后還需在朝中通力協(xié)作的人,陳平?jīng)]敢吭聲。
陳平看王陵在明間落座時比在宮宴上時慢了不少,就知道他受傷不輕,正在遲疑著要不要讓陳府管家找個侍醫(yī)來替他瞧瞧,可王陵卻先開了口,
“聽曹相國說起你為大漢做的種種,我才發(fā)現(xiàn),我以前那種門第之見太過偏狹。
感覺就像留侯說的那樣,高貴的是人的心,而不是外在的穿戴和用度。麻布衣服誰都能上身,絲綢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