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里,紅星造紙廠沸騰了。
這是什么事?前所未聞,不是國家的了?工人們怎么辦?怎么個安頓法?會不會象資本家剝削窮人般地壓榨工人的血汗?
一些消極人的見解是一個倒閉沒有出路的工廠,國家都沒有辦法了,你一個小私人能有啥本事?還不是一樣的下崗倒閉窮折騰。
一些積極人比較樂觀,廠子變了性,象大城市里的企業(yè)一樣了,工人們說不準也能成拿高薪,得年終獎呢。
各種議論、擔憂、不滿鋪天蓋地,各種猜測、想象應運而生。
人們惶惑著,撲騰著,等待著。
財務忙著統(tǒng)計、理帳、清算。
人事科忙著統(tǒng)計干部、工人、正式工、合同工的工作記錄和工齡。
一些車間里的工人開始把廠里能順手拿走的物品往家里搬。
廠里上上下下亂糟糟的一片。
廠長已經找好了出路,調去了林業(yè)局防火辦公室。
姜麗麗做為主管生產的副廠長此時也暗自擔憂,自從畢業(yè)一路走到今天這個位子實屬不易,她沒有廠長的路子寬,能夠換個單位繼續(xù)當領導,只能在這里死靠到底,廠子變了性質,新來的老總必定要重新整頓,自己是紅星造紙廠的副廠長,而紅星造紙廠已經不存在了,她這個副廠長也是名存實亡了。
不過她還抱有一線希望,就是新來的老總對生產業(yè)務尚不熟悉,需要時間來了解情況,此刻也是最需要人才來支持的,做為懂行的資深技術管理人員,她有這個自信,只等老總來了好好表現一番。
讓領導刮目相看,這是她能繼續(xù)留在高層位置的唯一出路,要想被重用,只能拼命地體現自己的價值,有了價值,才有被重用的可能。
其他家里有能耐的人也自己尋了出路,只剩下沒辦法離開的人無奈地等待。
交接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縣委縣政府、國資辦、發(fā)改委、林業(yè)局的人都來了,召開隆重的倒閉企業(yè)整改大會,紅星廠職工,無論職位大小,均可參加。
姜麗麗做為廠里領導層被安排到了前排就坐,為此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妝,穿上了合體職業(yè)套裝,早早起床做了頭發(fā),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什么閃失,一定要給新領導留下好印象。
因為昨晚睡得不好,今天的臉色很難看,趁著會議還沒開始,在候場的間隙她溜出去打粉補妝。
在回來的走廊里遇到一個人,仔細一瞧,竟是張春生,她怎么落魄成這個樣子?看上去老了許多,頭發(fā)零亂干枯,臉上晦暗得沒有一絲光彩,那身穿戴更是沒什么品味,整個一個鄉(xiāng)村大媽,聽說這些年她在做買賣,看來是做得不怎么樣,不然怎么會隔著這么遠就飄過來一股窮酸味兒。消息還蠻靈通,廠里有點子事情就緊忙過來湊熱鬧,就為自己那幾個下崗費,最瞧不起這種見利就上的人,姜麗麗在心里揣測著。
春生也看見了姜麗麗,沖她微微一笑,姜麗麗忙側過臉去躲避,這時碰巧對面有職工經過,她們看見姜副廠長,都恭維地打招呼,姜麗麗也忙著回應,故意不理睬春生,與春生擦肩而過。
姜麗麗重新回到座位上,工作人員為她的杯子添了水,此刻她心里仿佛有千層浪花在翻滾打招呼,不必了吧,不對付就是不對付,何必要裝作親近地彼此噓寒問暖,又有什么可說的,無非是打探廠子接下來的一些事誼,無非是要找關系套近乎,以前不近乎,現在也不會近乎。
姜麗麗微閉雙眼,等待會議開始。
很快會議正式開始了,局領導主持會議。
咦!姜麗麗突然發(fā)現張春生怎么坐到臺上去了?她腦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會坐錯了位子,連工人代表都不是居然跑臺上去坐了,出了這般丑真是太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