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合作讓蘇澤又體驗到另一種不同的導演思維,張永新讓觀眾代入歷史的最佳方法就是填充歷史的細節,把寫實與寫意相結合。
比如第一集領袖登場時,給一個冒雨跑過長沙街巷的長鏡頭,頗有遍地哀鴻滿城血,無非一念救蒼生的意境。
觀眾跟隨他的視角,看到城內各個階級,以及富人、窮人兩個世界。世道艱難,一目了然。
再比如為路訊登場起鋪墊作用的場景,正是由他自己的《示眾》《阿q正傳》中看客圍觀刑罰的場景,以及《藥》中愚民買人血饅頭的場景結合。
其他細節性隱喻非常多,京城里的車輪艱難地在不合適的溝中東倒西歪地行進,暗示國家走著不合適的路。
袁府邸中黑云壓城、白天打燈,暗示他已窮途末路。
給到老百姓的鏡頭,常混雜著牛、魚、猴、鴨,而且是特寫,暗示民智未開,愚昧無知。
而給到先進知識分子的鏡頭,又搭配向上爬的螞蟻、走出井底的青蛙、舞刀弄槍的螳螂、振翅高飛的白鴿……
暗示革命者力量雖小但前途無量。
程獨秀旅日遭學生口水唾面被罵賣國賊,他不以為意,拂去口水,這是唾面自干。
蔡德培風雪三顧程獨秀,用的是三顧茅廬的典故。
蔡公二顧茅廬時,程獨秀酒后酣然高臥,蔡風雪靜坐待君醒,用的又是程門立雪。
與錢玉同雪中赴會陶然亭,亭前紅梅怒放,亭中古琴悠揚,耦合的正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這些都是小細節,在蘇澤看來張永新最成功的還是人物的塑造。
為什么國內觀眾不喜歡看所謂主旋律?為什么好萊塢英雄電影反而是主流?
就是因為主旋律太過于側重高大上,說教意味太濃,好像完美無缺的神一樣高高在上,絲毫沒有凡人的代入感。
而好萊塢的所有英雄都有各自小毛病,甚至可以說是缺點。
既然如此,為什么一個歷史人物不可以既是英雄也是凡人呢?
覺醒年代好就好在將人物的英雄行為與凡人行為統一在一個性格與價值觀框架。
就好像程獨秀,性格剛烈不羈,在成為馬克思主義者前是激進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這決定角色在文化上、政治上與封建主義者進行激烈的爭斗,這是他英雄的一面。
說好聽叫剛烈不羈,換句話說就是脾氣暴躁,再加上常年斗爭不顧家,所以還要與自己的兩個孩子斗,這是他凡人的一面。
所以劇情安排兩條人物主線:一是程獨秀、程延年、程喬年父子三人在親情上、政治上從隔閡到和解。
二是程獨秀、厲大釗、胡世三人從文化上志同道合,到政治上分道揚鑣。
導演設計一幕場景:三人最后一起痛飲,此時嫌隙已生。酒后,程獨秀在家門口的水洼里鋪上磚頭,對喝醉的胡世說:前路坎坷,小心腳下。
胡世醉醺醺地答道:我走了,我自己走!
厲大釗站在旁邊,無言以對。
歷史人物最終逃不脫歷史,這是他們的宿命。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感受歷史滄桑,對于看戲的觀眾難道不也是一種爽?
比起于和偉飾演的程獨秀,蘇澤更喜歡路訊這個角色,當然還有同為中戲師兄的曹磊。
三十出頭,名不見經傳,最出名的角色就是軍事聯盟里的郭嘉?
但這次的路訊,讓蘇澤刮目相看!
他不如程獨秀人格魅力超群能夠形成一個影響力巨大的新青年朋友圈,也沒有厲大釗的平易親民慷慨激昂。
更不似胡世時新潮流,委曲求全。這個角色仿佛與這些精英派始終保持著隱約的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