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聊越是投機,到了屋舍,兩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上聊,雨后涼風習習,頗為怡人,陳宓說起商場的趣事,蘇念卿也是盡都能夠接上,蘇念卿也會說起詩詞,陳宓度過一些詩評詩論,尤其是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又涉及過朱光潛的一些美學理論,又有南宋明清的諸多詩詞加持,隨口來上幾句,也是足以應付場面的。
蘇念卿震驚于陳宓對于詩詞的造詣之深,而且不僅僅是善于作詩詞,而是對人生的理解已經有足夠深的造詣,尤其是隨口拋出的對于人生的境界的評論。
陳宓是這么說的——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此第二境也。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第三境也。
這一下子頓時令蘇念卿為之震撼。
人處于逆境之中便愛思考,蘇念卿久歷風塵,文學功底又高,因為年紀雖然不大,但對于人生卻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久歷繁華,反而喜歡返璞歸真,因而來到這郊外種菜歸隱,更是有了一些感悟。
陳宓這人生之三境界一出,頓時令她有醍醐灌頂之感。
這三境界引之晏殊的蝶戀花、柳永的蝶戀花,還有陳宓自己的青玉案,雖然屬于他自己的只有青玉案,但通過引用詞句,卻是將人生之境界說得明明白白。
蘇念卿結合自己的人生歷程以及一直以來的努力,結合這人生三境界,一時間竟是有些癡了。
”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以前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看破紅塵,以為已經足以了解人生,可今日才算是知道,原來不過是坐井觀天罷了,二郎才是真正的窺破人生之真諦啊!“
蘇念卿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陳宓。
陳宓連道不敢當,但內心的確是感覺到十分的痛快。
來到大宋這么久,他身邊的人沒有真正懂他的,沒有幾個能夠真正聊天的。
陳定思想傳統,過于固執,若真是聊天,估計沒有聊幾句就得吵起來。
張載倒是圓融,但老先生的堅持有時候也未免堅硬。
至于其他的,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是手下,那都得用手段的,恩威并濟,若是貿然袒露心事,卻是不妥當的。
即便是楊玉容,陳宓也不敢隨意聊,楊玉容熱情奔放,大喇喇的不像是個女孩子,會是個好老婆,但不會是個好朋友。
但在蘇念卿這里,他卻是真正找到了在后世與幾個至交好友隨意吹牛逼的痛快,聊得痛快了,也不管是什么詩詞什么理論,隨意便往外拋了。
只是他聊得痛快了,卻是不管蘇念卿會如何震撼了。
如此一來,倒是讓他有了些戀戀不舍之感,吃了飯,道了別,磨磨蹭蹭了好久才離去。
目送著陳宓離去,香椿生怕蘇念卿又要不開心,趕緊盯著她的臉色看,一有不對便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卻不料看到蘇念卿不僅沒有絲毫離別的傷感,還頗為平安喜樂,不由得驚詫道:“姐姐,你們兩個這是怎么回事?”
蘇念卿笑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