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也從這一刻的回憶開始,充滿了無盡的惆悵和悔恨之意,在寇謙之的筆下,一段曾經(jīng)黑暗而又不堪的歷史映入了陳慶之的腦海。
南北朝時期也是佛道兩家相爭的頂峰時期,寇謙之創(chuàng)立的北天師道在北魏呼聲越來越高,終于達到了北魏朝廷也不得不重視的地步,那時候的寇謙之剛剛擊敗了天竺高僧跋陀羅,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天人高手,他的天師道信徒廣布南北,萬民稱頌,最終寇謙之也被當時的北魏太武帝宣旨入宮了。
信中寇謙之提到「悔不該當初不聽先生勸誡」,原來水先生提醒他太武帝非明君,此去只怕會事與愿違,但想著可以由此將天師道進一步發(fā)揚光大的寇謙之并沒有聽從水先生的建議,水先生也在與寇謙之不歡而散后選擇了隱姓埋名離去。
寇謙之意氣風發(fā)去面圣,彼時的北魏因為佛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與日俱增,而倡導因果往生的佛家理論大大阻礙了北魏朝廷想要征兵南下的野心,太武帝在宰相崔浩的建議才挑中了寇謙之,其實是打算以天師道來鎮(zhèn)壓佛門,只是那時候的寇謙之還不明白,歡喜之下接受了國師之位,北魏順理成章開始大行推廣天師道,并以離經(jīng)叛道、禍國殃民的理由爆發(fā)了“武帝滅佛”,北魏僧眾、信徒幾乎死傷大半,就連那時的白馬寺都被毀于一旦,最終也導致了佛道兩家徹底破裂。
寇謙之反應過來后屢次勸阻朝廷卻都被一一駁回,心灰意冷的寇謙之只覺得悔不當初,自己一心想要創(chuàng)建一個為民行善的天師道,卻最終還是淪為了朝廷鎮(zhèn)壓的一桿槍。
寇謙之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佛道破裂他深感不安,在書信中他寫明當時的自己一度想要自殺謝罪,但沒想到消失許久的水先生又一次出現(xiàn)阻止了他,那一次是二人最好一次長談,水先生告訴寇謙之佛門道家本是一家,佛門起源更早,道家扎根本土,看似水火不容其實本身教理都是向善博愛,為黎民百姓解除苦難,他告訴寇謙之天師道是要安定人心,勸人行善,至于百姓信佛還是信道都不可強求,他雖然希望天師道可以越來越壯大,但不可以此為執(zhí)念。
那一次長談后水先生就隱居莫干山再不出世,而后悔難當?shù)目苤t之不滿北魏大肆屠殺佛門,于是辭去國師位置轉而傳道南朝建立“南天師道”,也在他的幫助下龍虎山天師府重振旗鼓,而北天師道失去他后逐漸在北魏失去人心,后來孝文帝崇佛,加上為了安撫百姓動蕩人心,于是佛門又在北魏興盛,寇謙之才算彌補了些許愧疚。
在書信最后,寇謙之說自己已經(jīng)是彌留之際,雖然水先生說過此生再不相見,但他只想水先生可以回信一封,讓他帶著此生唯一知己的寬恕離開人世,但可惜最終卻是沒能如愿,也許那名弟子途中遇害,亦或者不慎丟失,總之這名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寇天師,最終也只能帶著無盡的悔意和遺憾與世長辭,而那座郁郁蔥蔥的莫干山里,也有一個似乎對世道失望透頂?shù)睦先耍缟介g溪水一般寧靜而又平淡的生活在深山之中。
五十年滄海桑田,時過境遷,這兩個曾經(jīng)心懷大志的年輕人,也在歲月的無情下將一腔熱血沉寂了下來。
陳慶之一言不發(fā),帶著有些沉重的心將信紙放回信封,那是一段五十年的回憶,也是一段五十年跌宕起伏的人生挽歌,不論如何,這個故事都令他感到惋惜,惋惜功虧一簣的寇謙之,惋惜至死也沒能相見知己,惋惜盡管時過境遷,可如今的世道依舊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寇謙之傳道南天師府,而時至今日當初的天師府也發(fā)展到了現(xiàn)在的正一教,三座道場、八大門派之首,陶弘景也成了南齊國師,歲月仿佛一場輪回,無情地將曾經(jīng)的挽歌再一次吹響。
陳慶之想起正一教那虛偽的嘴臉,想起他們甘愿做朝廷鷹犬的模樣,想起如今依舊水火不容的佛道之爭,不知道寇謙之如果看到現(xiàn)在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