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綏七年,時值四月,草長鶯飛,滿目流翠。
一連數日都是晴空萬里。時間未至正午,可春日的暖陽卻也頗有些灼人了。皮膚白凈的甯月絲毫不在乎會被曬黑,仿佛一株破土而出的小苗般,盡情地讓和煦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
她故意走在將炎的前面,美其名曰探路,實則卻是為了貪玩。每每待同伴趕上自己,一路上折柳采花的姑娘便會快速向前跑開去一大截,咯咯笑著道:
“追不著,追不著。”
將炎雖走得不快,卻也許久都沒有如此愜意地行路了。如今他的心情也似一片羽毛般飛上了云霄,卻仍不忘叮囑一刻也停不下來的少女道:
“月兒你悠著點。我們還沒上官道呢。當心跑得遠了遇上山賊,我可來不及救你的。”
“你這人呀可真沒勁。這么好的天氣,山賊也都躲在家里曬太陽,才懶得出來劫道呢。再說了,若是人家真的遇上山賊了,你難道會見死不救嗎?”
面對同伴的頑皮,將炎并不想多說,只是暗中控制著腳下的步速,讓對方始終保持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半個時辰之后,頭上插滿了野花的甯月終于跑得累了,漸漸放緩了腳步,卻故意倒退著,同男孩一前一后面對面地走著。
前日,女孩已用樺皮薰出的黑油將滿頭紅發染成了棕栗色。此刻太陽曬得身上暖暖的,令她心情大好,輕聲哼起了一首似乎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的悠揚的歌曲:
“孤江寒深,崖岸雪滿。
搴舟中流,適彼樂土。
日月有常,宸星有行。
四時從舊,莫不咸聽。
卿云縵縵,銀河尤燦。
菁華未竭,萬靈垂佑。
琴瑟難鳴,羽裳不舞。
樂土樂土,安放安屬?”
“月兒,我們第一次見時,你唱的似乎也是這支歌吧?這調子曲折悠揚,好聽得很啊。”
將炎看著自高處的樹葉間灑落在少女身上的一縷縷金色光線,瞇起眼睛道。
“嘻嘻,小結巴,沒想到你記性還挺好的。”
甯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仍自顧自地繼續哼唱著。
“那詞里說的是什么?”
“這首歌乃是我們族中人人皆會吟唱的一首長詩,后又被一位歌者譜成了曲子。全詞太長了,我也背不太全,大概就是在說許多許多年前的先祖們離開家園,尋找樂土的故事吧。小結巴你難道連一句也沒能聽懂嗎?”
甯月終于停下了口中的哼唱,有些奇怪地看著同伴。然而話剛一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其實,其實我并不識字,也聽不明白歌中唱的那些文縐縐的詞。又怕讓你知道了,你會瞧不起我……”將炎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去。
甯月看著面前這個窘迫的男孩,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妄語傷到了對方的自尊,急忙想要彌補一下過錯,轉而安慰了起來:
“我又怎么會瞧不起你啊,你還不是知道許多我根本不知道的事——你若是想學,不如從今天開始便由我親自教你認字,可好?”
“你——當真肯教我?”
“自然是真的,難道教人識字還能作假不成?”甯月少見地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那你能不能先教我唱這首歌?這樣我以后也能唱給你聽。”
“好呀好呀。”
甯月拍著巴掌贊同道。然而剛聽對方唱了開頭兩句,她便不得不急忙喊停了。
但五音不全的將炎顯然在音律方面并沒有自知之明:“月兒,我方才唱得還不錯吧?”
“你唱得挺好,只不過我突然覺得這首曲子同現在的意境并不搭調,感覺怪凄涼的,還是以后再教你吧,以免壞了興致。”甯月不好意思實話實說,只得苦笑著打起了圓場。
男孩雖然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