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會安慰人,釋放出了無害的笑容:“放心吧,這里只有朕與卿,卿所言朕一個字也不會外露。”
吳杰仍在猶豫,朱厚照索性反過來給他開方子:“其實朕也看醫書的,朕覺得太醫院的路子走偏了,將來朕若革新太醫院,吳卿必是首選,你就當作是提前君臣奏對吧。”
“是”,吳杰終于還是開口了,看來藥引用對了。
明顯看到吳杰喉頭動了幾下,也許他要說出的話比較難出口吧。
“微臣其實看過劉太醫開的方子,許多人說那是乖方,但以臣的見識,那副藥其實是對癥的。”
“哦?不是說那是熱劑嗎?父皇當時是感風寒。”
吳杰苦笑,朱厚照索性再秀一把,他有萬能顧問:“是不是表里之癥不一?父皇一直寒虛,所以用熱劑反而能起效?”
吳杰詫異了一下,欠了欠身:“皇上果然聰慧,已得三味。”
既然朱厚照能勾通,吳杰也就平靜了下來,話語也順暢了:“以微臣看來,問題出在藥上。”
朱厚照想了想,實則在聽支招,又接著發問:“有人說劉文泰脫難,是因為其與李閣老、謝閣老相善,照吳卿的意思,劉太醫是冤枉的?”
“不,臣以為李閣老和謝閣老是惜才,但劉太醫也不冤枉,他開的方沒問題,但這樣開方子有問題。”
有點拗,但朱厚照能懂:“是因為他編寫的《本草品匯精要》讓李閣老動了惻隱之心?”
吳杰點頭,據系統管理員說《本草品匯精要》是第一本附工筆彩圖的藥典,其條目詳實,比《本草綱要》嚴謹多了。
“那版本草確實功德無量,束之高閣未免偏頗,但劉太醫應是受人影響才那樣開方子,給了別人機會,作為杏林圣手,不應該忽略這一點。”
“什么機會?”
“熱劑中多含干姜、附子,皆為虎狼之藥,尤其是附子,因泡制繁雜,稍有不慎便無益反害,御方盡量四平八穩,一般不用重典,可劉太醫當時卻開了,觀先皇情狀,也符合藥力沖撞的樣子。”
“所以你懷疑藥被人動了手腳。”
吳杰搖頭:“當時同案的右參議丘鈺曾因引入太醫院一批劣質藥材而坐獄,罷職去藉。”
都說明了,朱厚照也問到了自己想問的東西。
劉文泰在開方子時有意無意地給了別人方便之門,可能劉文泰認為自己的方子沒問題,也可能形勢所逼手軟了。
黑手也不是下毒,宮里服藥前須試藥的規矩一直在,憲宗也好,孝宗也罷,都不可能例外,也只能利用藥性達到目的,這需要非常專業的手段。
一想到皇宮里一直藏著這樣一條毒蛇,盤在陰暗的角落里隨時準備擇人而噬,朱厚照不寒而栗,出了一身白毛細汗,陰錯陽差,感冒大好。
到了晚上,他基本就像個沒事人一樣,但也不能到處跑,說過的話得算賬。
于是朱厚照索性與吳杰切磋醫技,大談特談人體解剖和器官結構功能,將吳杰唬得一愣一愣的,皇上的學問也太廣博了吧。
但朱厚照也意外,通過吳杰他才了解到中醫不擅長外科原來是偏見,明朝這會醫生對于解剖也是很熟的,還有了成套的手術工具。
只不過沒有顯微鏡,沒法從微觀來還原細菌病毒這些細節,也無法分析器官的作用原理。
但中華醫術的整體系統觀念能從另一個角度來解決問題,因為吳杰就真的讓朱厚照見識到了“氣”。
針炙是可以讓人感覺到氣脈運行的,而不是錯覺。
但吳杰也說明了,氣越來越難練了,效用也越來越低,遲早有一天會靈氣枯竭。
沒錯,一代國手吳杰也持靈氣枯竭論。
所以他才嘆息像《本草品匯精要》這樣的醫書是多么寶貴,不趁著還能用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