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吃透封建二字,將宗族轉為助力就不一樣了。
幕友們給朱厚照開了場分析會。
大部分人都只看到分封建國不利于中央集權統治,卻忽略了實行郡縣制之后仍是封建制度,只不過分封的對象變了。
以士大夫為代表的地主階級替代朝廷對基層進行統治,這便是王權不下鄉的由來。
這與社會的生產力水平息息相關,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九年制義務教育就說得很清楚了。
再強的皇帝,也沒有辦法完全掌控廣闊的疆域,交通水平限制了皇權的觸手,山高皇帝遠說得很形象。
這樣的治理框架仍然是封建制,只不過變成了動態封建,官員是不斷輪換的。
可這個輪換并不徹底,底層的士紳還是坐地戶,官員對于地方兩眼一抹黑,就只能與士紳互相依存,不這樣連稅賦都收不上來。
于是底層官員與士紳勾結在了一起,對老百姓的盤剝一點也不少
在理,朱厚照就在德州知州身上見識到了“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
與此同時宗室勛貴的封建依然存在,朱元璋要厚待宗室,祿米就只能從稅賦來。
明朝的稅制也因此定了型,盡量在地方清賬,只上解盈余的部分。
然后矛盾出來了,養著宗室勛貴大量擠占了士紳階層的利益,這部分轉移支付的祿米是士紳階層收上來的,從他們手上拿錢,他們就認為拿了他們的錢。
翻身農奴把歌唱,士紳占據的優勢地位,也一樣作威作福。
如此就給了兩邊陣營一個互相沒訐的借口。
士紳階層指責宗室勛貴侵占土地擾亂稅賦,宗室勛貴噴士紳治政混亂民生涂炭。
一個認為短了,一個認為不夠,都想補回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老百姓頭上套了兩重枷鎖,太極拳打起來,老百姓成了磨心里的材料,總被磨得粉身碎骨,膏脂全被榨干了。
再回到封建制產生的前提,皇帝因為無法掌控疆域,就將土地分封出去讓諸候代為管理。
諸候畢竟是一個血脈,打斷骨頭連著筋。
這里面有一個隱含著的條件,諸候必須自給自足,并將稅賦給中央交上來。
所有的操作,不管怎么變,最終都不離統治以及稅賦。
前者是皇權,后者是皇權的基礎保證。
這兩點還基于生產,不僅基于武力。
在這一點上明朝犯個了錯誤,只看到宗室的威脅,剝掉了宗室的兵權,卻忽略了封建領主引領生產的作用。
后來制定的諸多政策不但不解決這個問題,反而進一步抑制了宗室勛貴的生產力。
什么也別干,混吃等死就行。
皇帝中了士紳階層的毒,宗室勛貴的影響力被夸大了,“小心親戚們搶皇位,交給士大夫吧,士大夫忠心耿耿,一群讀書人,揮不動刀槍,能有什么害處呢?”
屁!哪一條能保證士大夫終心耿耿?就憑四書五經上寫的東西?那就是個道德規范,什么時候道德規范能成為保證?
而且不遵守規范沒有懲罰,刑不上士大夫。
靠著士紳階層的自覺等于完全不設防。
封建社會賴以生存的宗族關系被遮掩了。
生產力不發達的社會,不就指望著宗族強盛人多力量大好辦事嗎?
都不要說封建社會,就是現代社會家族企業仍然多于公眾企業,起手的時候就得依靠宗族的力量。
其實說宗室勛貴侵占土地,鍋得由士紳階層來背。
不忽悠皇帝將自己的親族當豬養,他們會拼了命地打土地的主意嗎?
除了占地能讓他們過好點,宗室和勛貴還能干什么?
當官不行,營商也諸般受限,當武夫?朱當沍就是個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