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羅循這個炮灰,在鎮江就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了,天一亮,朱厚照就催著楊帆啟航。
不是錯別字,楊慎管著帆舵呢,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其實送行的時候靳貴還是提了提另一位楊某人。
本來按照歷史軌跡楊一清應該稱病從三邊總制的位子退下來回鄉休養。
奈何朱厚照將歷史改得一塌糊涂,又往西北送了幾條友和契機,這會楊一清不但沒有心灰意冷,還在西北大干快上,火熱著呢。
楊一清沒回來,去他家也不方便,只有楊夫人獨守空巢。
朱厚照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位老姑子,但時過境遷,也幫不上什么忙,楊夫人已經五十多歲了,徒惹傷心。
便令人送了兩份儀程去楊府,頒令嘉獎了事。
為什么是兩份?因為朱厚照覺得楊一清的姐姐也值得敬佩。
楊家祖籍云南,父親楊景任廣東化州知州時楊一清出生,楊景致仕后到湖廣巴陵閑居。
這是楊景前一任妻子劉氏的家鄉,此時劉氏已經亡故,劉氏所生長女也已出嫁,楊一清是楊景繼室張氏所生,看來楊景還挺長情。
在巴陵時楊一清脫穎而出,十歲被召為翰林秀才,破天荒。
也爭氣,十四歲就考中鄉試,還是解元。
可楊景卻在此時病死了,楊一清無力歸葬老父,便只得投奔異母姐姐,將父親葬于鎮江,楊一清也在鎮江定居下來。
不管從親情還是從孝道的角度,楊一清的姐姐都值得表彰,在這個年代做到這一點是非常不容易。
而且這樣的扶弟魔很健康,跟張太后那種不一樣。
朱厚照又回望了一眼京峴山,由衷感嘆:“這里風水確實是好啊,能埋好人。”
飄萍一世的楊一清最終也選擇埋骨此處,說明丹徒給他歸宿感,念念不忘。
徐經還特別應景地鳴和:“家有梧桐樹,自有鳳凰來,此處人杰地靈,民情和睦,便是梧桐樹。”
倒也恰當,朱厚照上船不理,才幾歲,遠不到找埋骨之所的時候。
徐經也是夸他的家鄉吧,梧塍就在前面,也是桐鄉,變著法子勾朱厚照的興味呢。
過常州,船便由京杭運河鉆進了江南水鄉無所不在的水網,七拐八彎九繞,花了一天一夜才抵達梧塍。
倒也不算慢,這些支流運河的水量挺足,水流也挺快,是楊慎的風帆跟不上,河道窄了些,沒施展空間。
后來是王廷相造的人力槳輪立了功.
露了臉,王廷相贊嘆不絕:“都說江南水力豐足,果然名不虛傳,如此水鄉,若果用上水力器械,那真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其力偉哉。”
楊慎不順眼了,擺小師兄的架子:“做到再說吧,還不知道成不成呢。”
成的,徐家的織紡就在河邊,水流還特別大,是流往張家港的主運河,與無錫望虞河一直承攬了張家港的物資集散。
張家港后來能成港,不僅僅因為長江,還因為水網將蘇錫常地面上的貨物匯集于一處。
眼下可見一斑,密密麻麻的烏蓬船齊集在梧塍的碼頭上,送來絲麻瓜果米糧,拉走絲綢綾羅緞布,好一派興盛之景。
到老巢了,徐經往船頭一站,呼喝一聲,嘩啦啦,那些小船忙不迭的往旁邊讓,沒一會就清出了一條水道,夾道相迎。
碼頭上的徐家工人也高聲喧嘩,接力似地往回傳訊:“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徐經好不得意,向著眾人指點介紹梧塍的諸般種種,比如藏書破萬卷的萬卷樓,比如鱗次櫛比綿延過一里的工坊。
只有唐伯虎有些別扭,不斷地向后面讓,神情忐忑。
朱厚照看見了,幾步上前扯住了他:“總要面對的,也算是個好結局,跟在朕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