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都皇宮,皇帝御書房。
看著手中輕飄飄的信札,沈明瑄的眉毛凝成了一個疙瘩。
侍立在旁的內(nèi)監(jiān)一個個壓低著身體,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蕭山歸來后,南妃不見了,佑晴和小五從皇宮中消失了,裕親王的渡云軒大門緊閉,那艷麗的紅衣王爺再不曾踏出半步,唯有夜深人靜之時,會從那終日由宿衛(wèi)把守的深宮中傳出裊裊的笛聲。
御前宿衛(wèi)和大內(nèi)禁軍一個個死死閉著嘴巴,宋子言和聶遠全都板著臉,皇帝的面色更是陰沉至極,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下一秒就會電閃雷鳴,天傾地覆了一般。
如今,也不知大長公主給陛下看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震怒。
“啪”地一聲,皇帝將面前的茶杯連帶著一摞奏折狠狠地掀翻開去,茶水四濺,奏章翻卷,內(nèi)監(jiān)們齊齊匍匐在地,身體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唯有御案之前的大長公主依然站立,甚至還側(cè)身躲了躲摔碎的杯盞。
“你們,都出去!”皇帝喝道,宮人們?nèi)缑纱笊猓泵B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并很有眼色地關上了房門。
“她竟然威脅我!她竟然威脅我!她竟然……威脅我!”皇帝咬牙重復著同一句話,說到最后,聲音中甚至帶出了一抹悲涼。
他攥緊那封信札,隨后又將它扯了個粉碎。
信紙紛飛,雪花般灑了滿地。
沈心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一個月的、一直與她關系不錯的弟弟如受傷的野獸一般喘著粗氣。
“皇姐看了這封信?”皇帝目光灼灼。
“這是給陛下的信,我不會看。”沈心諾道。
“她可還說了什么?”
“她說,‘我希望,我們彼此相安無事。’”
“相安無事?”皇帝憤怒地笑了起來,“她做的如此決絕,竟希望我們彼此相安無事?!”
“信我?guī)У搅耍菹氯绻麤]有別的吩咐,我就告退了。”沈心諾垂下眼簾,“我想,陛下也希望自己靜一靜吧?”
“是你放走了她?”皇帝瞪著沈心諾,眼中烈焰騰騰。
“我沒有那么大本事放她走,當然,也沒有那么大本事請她回來。”沈心諾道。
“她現(xiàn)在在哪?”
“我離開的時候她在丹平,現(xiàn)在去了哪,我便不知道了。”
“她……怎樣?”遲疑半晌,皇帝還是問了出來。
“祇都城外,重傷的雪狼為了迫她離開,全都自殺了,墨碣把她擊昏后才能把她帶走。她昏迷了兩天兩夜。”沈心諾道。
皇帝把眼睛埋在了手掌里,搖蕩的燭火里,他的身影顯得甚是孤獨。
見他很久沒再開口,沈心諾對著他行了一禮,然后靜靜地退了出去。
雪狼自殺了,墨碣擊昏了她。如果那個護衛(wèi)沒有擊昏她,她打算怎樣呢?
殺回祇都,闖進皇宮,找他理論,亦或是找他……復仇嗎?
若是那樣,他是否就可以見到她了呢?
她走的如此毅然決然,如今,痛失雪狼,如沈明曄所說,她已再不肯回頭了吧?
這許多年的深情摯愛,那日日夜夜的相守相親,都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吧?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御案之前,蹲下身一片片撿拾著那些破碎的紙片,上面那熟悉的筆跡讓他的心也變得破碎不堪。
“為太后顏面,天下平寧,望陛下勿動刀兵,北地上下,當感皇恩。將保明主,請以蒼生為念。”
好一個“太后顏面,天下平寧”!好一個“北地上下,當感皇恩”!好一個“將保明主,請以蒼生為念”!
簡單的幾行字,沒有追憶往事,沒有情緒宣泄,只在告訴他,若他劍指北地,她便將太后所做的一切公諸于世,攪一個地覆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