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星閣中,有一專為上官付曦師父建造的畫室。諾大的房間里,只有四幅水墨畫,名為“春、夏、秋、冬”。
上官付曦說他師父為人很是隨意,從不喜干預世間之事。他自稱名號“皆空”,無名無姓,亦無為。他行蹤不定,因而上官付曦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在四季之畫中順利找到師父。
我本不懂,心想不就是找個人嗎,有什么難的。直到我和上官付曦入了這畫中的世界,才明白他言下之意。
在這春夏秋冬四幅畫里,日子過得比外面的世界要慢上十倍,因而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上官付曦緩緩燃燒起一盞朱頂紅花燈,跟我解釋道,雖然我們在里面有足夠多的時間,但是燈燈燃盡之時,我們就必須從畫中世界里出來,不然可能就會被困在其中。
我從未見過四季的變遷,花開花謝,日月更替,知道上官付曦拉我進入這四幅畫里面。
春日的那副水墨畫里,桃花盛開,十里繁盛,形成一片粉紅色的海洋,寸寸地綻放開漸變的光華。
水天一色,花在湛藍色的天幕下飄搖而落,墜入潺潺的溪水中,香氣逼人。
萌芽的綠草嫩得能被捏出水來,桃花樹黑褐色的枝椏宛若繁華三千中的一點墨。
“閣主,你師父真的很會選地方。”我嘆為觀止,“若能在此地修煉,我也愿化為無名無姓之人,忘卻前塵過往。”
天邊的薄云薄如蟬翼,映照出十方彩霞。
“這里是從前人界的景象。”上官付曦望著我在桃花瓣中跑來跑去,淡淡說道,“師父以回憶畫出了之前的人間,是不是很美?”
若不是那場人、妖之戰,人界也不會淪落至此。
我跑累了,回到他身邊,坐在一棵桃花樹下。他也席地而坐,一身青色的長衣倒影在清澈如鏡的小溪中,格外好看。
“閣主,你師父會在這里嗎?”我側過頭望著他,問道。
“我不確定。”上官付曦搖搖頭,忽地看見在那桃花樹最高的枝椏上,懸著一把玄色古琴,扁長的琴身锃亮,如焦尾般線條流暢,“是師父的琴。”
他一躍而起,落在桃花枝上,斜斜一靠,懷中抱著那把古琴。而那古琴似乎是認識上官付曦,落到他手中后如有了靈魂一般,他只是輕輕一撫,或深沉或清亮的琴音便悠悠傳來,如泉水叮咚,余音悠遠。
可一曲奏畢,仍是不見上官付曦師父的身影。
“不如我們去‘夏’里看看。”上官付曦見久久未有師父的回音,便從桃花樹上緩緩飛下。我看他額前的一須碎發被封吹到耳后,露出明亮的星眸有如皓月。
“這就要走了嗎。”我有點戀戀不舍這桃花林。
“以后還有機會。”上官付曦看出了我眼中的眷戀,寵溺地說道,“你若喜歡,以后我也帶你來這畫中修煉。”
說完,他輕輕一拂袖,眼前的世界開始翻轉。粉紅色的桃花瓣不見了,漸漸變成了夏天的大海。
艷陽似火,我們站在白色的沙灘上,面前是平靜的海水。
此時此刻,我們正身處于一座山崖深陷的凹陷處,正好如港灣一樣留下了海天一色。清澈的海水清澈見底,能看到透明的小魚和螃蟹。
我脫了鞋,光腳走在軟綿綿的細膩沙子上,風平浪靜,迎面吹來咸咸的味道。此時,上官付曦從斷崖一側找到了他師父留下的古琴。
那是一把一模一樣的焦味狀漆黑古琴,伴隨著上官付曦的琴音,我拎起裙角,邁入了海水之中。
澄瑩的海水起初只是蔓延到我的腳踝,隨著我往前的步伐越來越深,最后覆蓋到我的膝蓋。我望著遠方的大海由透明漸變作淺淺的藍綠之色,只覺得天地旋轉,險些暈倒。
在我差點落入海水之前,上官付曦一曲奏畢,飛身上前攬住了我的腰身:“師父不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