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
徐子陵語調略微上揚,隨即又回復平靜道:“原來楊兄不是王世充的手下。”
“你怎會把我當成他的人?”
“我雖不認得楊兄,但卻知道這位姑娘乃是王世充身邊的人?!毙熳恿杲忉尩溃骸耙虼嗽诰茦侵性涯銈儺斪鐾跏莱涞膶傧?,而剛才莽撞出手,也是這個緣由。”
“原來你跟他也有仇?!?
淡淡回了一句,楊青就不再多說。
從報出名字之后,徐子陵卻只字不提自己,楊青知道他顯然是不想騙自己,又不知該不該露出真容。
畢竟他跟寇仲守著楊公寶庫的秘密,天下覬覦者不知多少,有防范心理也正常。
既然他愿意打啞謎,楊青也就不去戳破,反正日后再見尷尬的不是自己。
“咳咳,我與他確實有些過節。”察覺玲瓏嬌目光審視更甚,徐子陵干咳兩聲道:“不知楊兄現下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洛陽找王世充收賬?!睏钋嗑従彽溃骸八盐颐妹觅u了個好價錢,這銀子得放到我口袋里才算合理。”
聽出楊青話中冷意,徐子陵面上閃過一絲苦楚,感同身受道:“自家姐妹之仇不報,心中確實難得片刻安寧。”
楊青對他的事一清二楚,知道這話一語雙關,乃是紓解自身愁緒,也不去回應。
此后一路無話,直走到巴陵城外長江邊,徐子陵才對著江心等候已久的艦船道:“楊兄不如先乘我的船到江城,再換船回洛陽如何?”
“那就多謝了?!?
這時夜色深沉,楊青的確無處找船。
見他答應徐子陵向船上打出信號,不一會兒艦船靠近,兩人各自躍上船頭。
經由徐子陵介紹,船上眾人為玲瓏嬌和小柔安排好客艙居所,楊青才一個人在船頭甲板上看起江景。
不一會兒工夫,把方素素留下的男嬰安置妥當,徐子陵也出艙走了過來。
他見到楊青微感意外道:“奔勞一夜,楊兄還不去休息么?”
“你不是也一樣?!?
“我?”徐子陵自從修習《長生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變得極為敏銳。
他在楊青身上感受不到敵意,反而短短時間生出莫名好感,這才邀他上船。
但心中因為方素素死而生出的愁苦,卻也不好向他這個新結識的人傾訴。
因此沒頭沒尾地回道:“我此刻心中全是愧疚和遺憾,哪里睡得著。”
他本是隨口一說,沒指望得到答復。然而話剛說完卻聽楊青嘆息道:“可終究還是希望更多一些。”
徐子陵聞言一怔:“聽楊兄的話,似乎也曾有過這樣的心路歷程?”
楊青失笑道:“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話,很像一個現代人?!?
“現代人?”徐子陵皺眉想了片刻才問道:“是指小弟方才的用詞嗎?那是跟我一個兄弟養成的習慣,他總是說些聽著奇怪,但又很準確的詞句?!?
知道他說的是寇仲,楊青點頭說回剛才的話題:“說起愧疚遺憾,我有一個故事,不知你愿不愿意聽?”
“楊兄請講,小弟洗耳恭聽。”
此時天空滿布層云,夜幕深沉。長江兩岸也都隱沒在夜色中,仿佛天地間只剩腳下的船只與望不到邊際的江水。
“從前有個年輕人,他是家中獨子。成人后賺了筆錢,買了……架馬車帶著父母游山玩水。
可后來出了意外,車毀人亡。
遺憾的是,那年輕人父母亡故,他卻活了下來?!?
只短短幾句,徐子陵便聽得心中沉重。
劫后余生本該慶幸,但如果那年輕人覺得活著是種遺憾,由此可以想象他心中該有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