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府衙門前的巷子名喚飛雪,城中百姓有句戲言,有事無事莫登府衙門,六月含冤負屈飛霜雪。
飛雪巷攏共一里長,沿途盡皆是茶寮酒肆,糧鋪布莊,面館菜攤,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巷尾是醉月樓,巷頭是煙雨樓,而府衙則位于巷子正中間。不管府衙老爺是想喝酒,還是想喝花酒都極為便利。
很多人有了冤屈踏上飛雪巷,沒走幾步心中的冤屈就沒了,因為這里會有很多人過來人傳授一些血淋淋的經驗教訓,譬如一旦敲響那面滿是灰塵的鳴冤鼓,擊鼓鳴冤者的屁股就會開花。即便挨過了這第一道坎,若是沒有如山的鐵證,也會被府衙老爺轟趕出來,甚至還可能賠上些許銀子,算是府衙老爺的出場費。
羊肉面館里,江捕頭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飛雪巷的兩端,他不清楚那人到底會從哪邊過來,只知道那人一定會在這里吃碗面,因為這家面館的羊肉面是全月城最好的羊肉面。
等待總是令人焦灼的,尤其是靠著火爐邊的人更易煩躁。
迎來送往第十個客人之后,面館老板終于忍不住了,將面團扔在案板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到江捕頭身側,擠出一張笑臉道,“捕頭大人,您等的人還沒到嗎?我這能坐的地兒少,要不您……”
江捕頭正欲抽出三分之一長刀,好讓老板能再平心靜氣地多等等,一抬頭,卻看見了巷尾的那一道青衫,松開握著刀柄的手,和善地笑了笑,“煮面!拿出你最好的手藝招待我的客人,否則我就會變成你的克人!不是客氣的客,是克妻的克,亦是克子的克!”
面館老板身子一顫,看向面館最里面的布簾,剛好瞧見布簾之后挺著大肚子的妻子那雙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立刻回到鍋爐前,抓起案板上的面團,奮力地揉捏起來,聲音略微有些發抖道,“大人請放心,必定不會讓您的客人失望!”
江捕頭微微點了點頭,從筷筒里抽出兩雙竹筷,對稱地擺在桌上,一雙在自己手邊,另一雙在自己的對面。
片刻之后,那一襲青衫布衣來到面館前,徑直走到江捕頭對面坐下,歪著腦袋看向江捕頭,眨了眨眼睛道,“你在等我?”
“如果你來了,我確是在等你,”江捕頭不急不緩地答道,“若你沒有來,我便不是在等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會不會來呢?萬一猜錯了,豈不是白等?!?
“你已經來了,不用猜?!?
“你怎么知道我已經來了?”
“我聽說今早城主大人出了城,去了蓮池峰與人下棋。”
“噢?這與我何干?”
“沈榮那廝屬烏龜的,平素都躲在城主府里,輕易不會出門,更別說是出城門……而且他不會下棋,卻忽然跑到山巔上跟人下棋,說明跟他下棋的人是一個讓他不得不學會下棋的人。天底下,也只你棋癡師堰才能有如此魅力!”
師堰哈哈一笑,揶揄道,“沈榮那廝確實是個臭棋簍子,水平普普通通,可笑他自個兒覺得自己棋藝還挺高超的,真是普通且自信啊!我做了一個局,他以為我是棋子,實則他才是那顆棄子。”
“看出來了,是個心狠手辣的死局!”江捕頭冷笑道,“剛來月城就搞出那么大一個雷,也不怕把你自己搭進去!”
“怕什么,咱們背后都有人,月城……”師堰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輕描淡寫道,“小池塘耳,還能翻出什么巨鱷來?!?i>
江捕頭剛想要說些什么,見面館老板端著兩碗羊肉面走了過來,又將話咽了回去,拿起筷子,戳了戳桌子,板著臉瞟了一眼面館老板,語氣平淡地對師堰說道,“先吃面,肚子空落落的,說話都沒力氣,事情也就辦不好!”
“兩位慢用……”面館老板本就善于察言觀色,見此情景立馬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