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申小甲滿臉慘白地捂著心口,沉沉倒地,看著懸掛在半空的那幾盞油燈,看著油燈下那張猙獰丑陋的鬼臉,憤懣不甘地閉上了眼睛,在光線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忽地聽見了一陣急促且熟悉的腳步聲……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步!
申小甲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生命最后時刻默數腳步聲,但前世今生的辦案直覺告訴他,這很重要!
呼吸與心跳慢到了極點,像是夜里寒風的嘆息,毫無規律地時不時傳出一兩聲,顯示著生命似有似無的詭異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個時辰,也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那張鬼臉陡然破碎,勇信殿內懸掛在半空的油燈忽而熄滅一盞。
「龜息訣?」聞人不語蹲下身子,盯著緊捂心口,倒在地上的申小甲,微微皺起眉頭道,「好端端地這又是鬧哪樣?累了?困了?這小表情還挺到位,莫不是做噩夢了?」
輕搖幾下申小甲的身子,依舊未能將其叫醒,聞人不語立時有些犯難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背著申小甲先退出勇信殿時,突地瞥見殿外有一道火光慢慢飄過,當即矮下身子,屏住呼吸。
梆、梆、梆梆!四更鼓響!
打更的大鼻子士兵望了一眼勇信殿,想起弟弟的囑咐,速即移開目光,念了句阿彌陀佛,舉著火把快步離去,今夜本就不太平,有賊子闖入宮中,攪得貴人們不得安寧,似此等不該久留之地決計不能多待片刻,否則恐有大禍。
但人總歸還是有好奇心的,因而大鼻子在快要拐進某條甬道前忽然停下了腳步,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勇信殿一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險些嚇暈過去。
幽暗的勇信殿窗戶上驀地升起一個怪物的影子,兩個腦袋,四只手,張牙舞爪。
大鼻子雖瞧不見怪物的面容,但仍然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兩張異常恐怖的臉,一黑一白,一男一女。
男的滿臉爛瘡,紅紅的膿包咕嚕嚕冒著綠色的汁液,極為惡心。
女的乍一看上去清秀艷麗,但只要細細一瞧,便能看見那對眼珠子的位置很不對勁,直接凸出了眼眶,小小的鼻孔內似乎也有什么東西在蠕動,約莫是某種毒性極為厲害的蟲子。
那女子腦袋對著大鼻子頻頻點頭,不時地還會抬抬手臂,像是花街柳巷里那些風塵女子在招攬客人,媚眼如絲地說著,「客官,你快進來呀!」
一陣寒風拂過,殿內的燈火搖曳了幾下,那個怪物的影子也跟著搖曳了幾下。
大鼻子瞧見那怪物似乎有四條腿,登時渾身痙攣了一下,心道一會兒倘若那怪物追了出來,自己只有兩條腿,如何能跑得過?咽了咽口水,大鼻子立刻逃也似地躥進那條甬道,悶著頭,拼命朝著人聲鼎沸的西華門狂奔。
殿內,聞人不語背著申小甲走了幾步,感覺身上就像是壓著幾座大似的,實在累得夠嗆,隨即將申小甲又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一抬眼,卻發現自己不知怎地竟然身處某座大山之中,前無去路,后無來路,四周盡是白茫茫的大霧,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
呆愣稍許之后,聞人不語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摘下腰間那卷書冊,翻至空白頁,摸出狼毫筆,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朝著狼毫筆噴出一口鮮血,而后奮筆疾書在空白頁上落下一行小字,快速運轉內力,緩緩閉上雙目,輕喝一聲,「子不語,怪力亂神!」
話音一落,血紅色的七個小字浮出書頁,漸而變大,印向東、南、西、北,以及上下六處,最后一個神字則是印向聞人不語的眉心。
七個小字消融的瞬間,大山崩塌湮滅,白霧也倏忽散盡,整個世界就像鏡子般寸寸碎裂,只剩下無盡的黑暗。
某一刻,無盡黑暗中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