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原先是薊州地界頗有名氣的一位專業樂師,靠給當地的富商貴人、豪伐權宦演奏樂器和吟誦歌曲為生,因為名聲在外口碑還算不錯,雖談不上日進斗金,但也能順利撈到不少額外的附加油水,約莫一場演出下來,最少怎么也能賺得個百十兩銀子,除去日常家用開銷后還能攢下來不少,存款日積月累慢慢的多了起來,未來置辦一兩套房產什么的肯定不在話下,家里還有個發妻和一個不到二十歲尚未婚娶的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幸福美滿。老人早就做好安排打算,等兒子過些年娶了漂亮媳婦,便將儲蓄多年的銀財通通拿出來給新郎官置辦婚房,待有了小孫子后,那他也就不再去給人上門彈琴誦樂辛苦賺錢了,就成天閑在屋子里幫著兒子和兒媳婦好好照看孩子,和老伴兒一同盡享兒孫福報、天倫之樂,舒舒服服安度晚年。
兩年前大禹王朝真龍天子嬴勾和天燭國南院大王耶律鎮江簽署不平等賠款條約,將薊北廣陵城割讓給了異族胡人之后,該城中的男女老少無不義憤填膺、群情激越,老人的那個年僅一十八歲的兒子在得知此等驚天消息的當日,便即跑去附近的鐵匠鋪里免費拿了一柄大砍刀,手里握刀,口中則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北方蠻子滾出廣陵城”,悍不畏死的朝向狼蠻族人的鐵甲沖殺而去,最終年輕男子寡不敵眾,和其他幾名血氣方剛的少年人一并慷慨而亡,慘死在了胡虜軍官的那幾口鋒銳至極的圓月彎刃之下,死前不曾殺死哪怕一個蠻子,連一換一都沒能做到就凄涼絕倫的身死當場,死后那柄砍刀仍緊緊握在手心之中,滿腔殺賊之志尚且未了,渾然無法合眼瞑目,就那么瞪著眼睛淪為了一具遭人摧殘破壞的可憐碎尸。
靠賣唱演出掙銀子生活的老人太過悲傷而反倒怎么也哭不出來,苦澀憤恨哀怨殺意等等情緒堆徹積壓在他的胸口,整個人幾乎透不上氣來,直欲一死了之。凄凄涼涼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年邁老者后來嘗試著在城內廢墟堆中找尋親生兒子的年輕尸體,可惜那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抗運動的喪命亡者實在太多,老人憑著一雙昏花眼睛在堆尸如山的骸骨碎肉里不遺余力的翻找了數日,都未有任何收獲,家中陪伴自己多年的結發妻子則因傷心過度而選擇了含恨自盡,趁著老伴兒不在家,偷偷用尖銳剪子用力扎穿了喉嚨,就那樣隨著親生兒子去了,母子地下團圓,徒留老人一個人活在世上。
先后沒了兒子和妻子的老人獨自消沉了一年多的時光,差不多大半年前,發誓這輩子都不會給胡人當樂師的老人租了個街頭小攤位,在路邊賣起了早餐,起先什么都賣,燒餅油條豆腐腦、煎蛋米粥肉夾饃,但逐漸發現賣得多還不如賣得精,于是老人又花了不少銀子,從外地某位半輩子專門做包子的老師傅那兒求來了些秘訣門道,開始一心一意的在攤子上賣起了包子。要不怎么說只有拜了領進門的師父才管用呢,這學了真本事以后做出來的包子個個皮薄餡足,入口后皆有留香,每日前往攤位購買的主顧回頭客絡繹不絕,幸虧魏頡今兒來得夠早夠巧,但凡再晚上小半個時辰,這買包子的隊伍就得排長龍了。
專業樂師出身的老者雖已再也不可能重操舊業,但平日在閑適時光里有事沒事哼歌的習慣仍舊沒變,精神狀態勉強恢復過來的這半年里,他陸陸續續給不下十個自己比較喜歡的人物譜了曲子填了詞,像什么開國時代的綠袍戰神衛京、江湖豪杰四靈山山主王旗、天下第二大刺客聶仲子等等英雄人物,老者都有為他們好好譜曲填詞,而那么多人物中老者創作時耗費精力和墨水最多的,當初那位號稱“人間樂圣”的魏嵇了。
魏嵇,字宗嗣,淮南道玎州禮陽城人氏,一介狂士,亦或言曠達疏放者也,竹林七賢之首,“正始之音”的開派代表者,被世人呼喚作“樂圣”,畫圣吳稻荷所繪疏狂圖十八人之一,因曾官拜中散大夫,故也被叫作“魏中散”。
據傳此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