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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七日后,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提前一日,畢大官人明俊,便住進了青神縣衙。他能住進來,不是因為其官營酒商的身份,而是與宋大令的私人關系。
宋大令是宋夫人的親弟,所以他既是宋夫人的表哥,也是宋大令的表哥。
昨晚兩人在后衙飲酒作樂,到半夜才擁妓而臥,這天要不是還有事,定要睡它個日上三竿。
懨懨地爬起來,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穿衣罷了,畢明俊來到前堂,見宋大令已經穿戴整齊,在用早點了。
“年輕就是好,起得真早……”畢明俊坐下來,接過侍女奉上的一碗燕窩粥。
“心里有事,睡不踏實。”宋大令頂著一對黑眼圈道:“索性早起了。”說著陰沉著臉道:“想不到,那李簡捏起來軟趴趴的,卻是塊滾刀肉!”
“實在大出所料。”畢明俊吐出口濁氣道:“本以為貧窮乍富的一介草民,稍一嚇唬便能讓他就范了!誰知道,這廝竟然死挺到底……”
“此事讓人不爽……”宋大令語帶埋怨道:“當初我剛走馬上任,全聽表哥說辭,現在看來,你卻孟浪了。”
“表弟你想重了。”畢明俊滿不在乎道:“這種冥頑不靈之人,哪個縣里都有幾個!你手握一縣大權,不讓他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日后卻如何在讓別人順從。”他故作輕描淡寫道:“就按昨夜我們商量的辦,今日便去驗收,這廝拿不出一百桶原酒,便鎖來官里慢慢炮制,便不信他還能硬挺到何時!”說著啐一口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腌臜潑才!”
“唉,按說我掌一縣百里,擺弄個小小的酒商,算不得什么大事。”宋大令面色陰晴不定道:“可是旨意中只要進貢十桶,且沒說是原酒……而且和買的價格也縮水了七成……”
“這有何不妥?就算真有露餡的那天,你也理直氣壯。貢品走水路,按例是要加收三成‘漂沒’的,三峽湍急,折損的數目自然更大,要再多加一些才放心。至于原酒不原酒的,你個外行哪分得清?只知道把最好的奉獻給官家罷了。還有和買的價格……朝廷的撥款,層層扒皮下來,到你手里已經不剩多少了,難道要你擔責么?”
“這些我都懂……”宋大令苦著臉道:“但是也得上峰愿意揣著明白裝糊涂才行,一旦上峰較起真來,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說著一臉擔憂道:“新來的田大人,上任后一直整頓吏治,嚴禁官府擾民,此事萬一被捅上去,不堪設想啊!”
“怕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畢明俊滿不在乎道:“燒完之后還不一個鳥樣?定被錦官城的鶯鶯燕燕勾了魂去,哪還會過問區區縣城的勾當?”
“但愿如此吧。”宋大令剛要打住話頭,先把早點用下,便聽見外面就腳步聲。抬頭一看,自己的親隨差人到了門口:“什么事?”
“官人,”差人面色怪異道:“街面上今天可熱鬧了……”
“街面何時不熱鬧?”宋大令不悅道。
“但今天特別熱鬧。”差人道:“大街的那些彩樓上,全都掛起了橫幅,恭賀黃嬌酒場榮登貢品……”
“荒唐!”宋大令登時心一沉:“此事縣里一直保密,怎生鬧得滿街皆知?!”便再也坐不住,來到前院墻下,登上梯子,朝外面望去——只見大街上,那一座接一座,用彩帛搭起的高大彩樓上,果然都掛著紅紅綠綠的條幅,上書各種醒目的恭賀之詞:
‘黃嬌美酒,全國馳名!一家上貢,全縣光榮!’
‘今日李乙為待詔,舉縣為榮盡歡顏!’李乙就是李簡,現在貴為‘待詔’,不能直呼其名,大家便用排行稱呼他。
‘向黃嬌酒場致敬,向黃嬌酒場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