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室里,陳恪望著呂公著這位天子近臣,緩緩道:“晦叔兄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估計打不起來,那官家和相公們緊張什么?”
“萬一打起來怎么辦?朝廷的臉面何存?”呂公著苦笑道:“仲方,我跟伱說實話,其實西夏問題只是個幌子,關(guān)口還在‘出兵大理’這件事本身。我大宋的軍隊,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踏出國境了,官家和相公們,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話到這個份上,陳恪哪里還不明白?原來皇帝和宰相們,固然無法拒絕開疆拓土、解決錢荒的誘惑,但實在怕大宋的軍隊露了怯,萬一被大理人識破是紙老虎,豈不賠了臉面又折兵?
“這真是讓人無語啊……”陳恪黑著臉道:“有道是‘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國家每年用七成收入養(yǎng)兵,拖得國困民窮、入不敷出。臨事卻擔(dān)心軍隊拿不出手,這樣的軍隊養(yǎng)之何用?!”
“唉……”呂公著苦笑道:“這些問題,不是咱們小臣該討論的。”頓一下,安慰陳恪道:“伱也不要沮喪,其實此事成行的還是很大的。”說著他壓低聲音道:“不瞞伱說,朝廷每年入不敷出,都達兩千萬貫左右。去歲大災(zāi)之后,國帑更是告罄。若非賣了十三行鋪的地,只怕今年的俸祿都發(fā)不出來……所以如果大理真有取之不盡的銅礦,且可以便利的運到大宋,我想官家和相公們,還是會咬牙一試的。”
“我明白了。”陳恪點點頭,他懂了呂公著的意思……官家和相公們,無非是既想趨利又想避害。自己想說服他們,只有按照這個方法來。
“伱一路奔波,累壞了吧。”言盡于此,呂公著站起身道:“安心休息,等候官家召見吧。”
“嗯。”陳恪點點頭,起身相送。
~~~~~~~~~~~~~~~~~~~~~~~~~~~
第二天。官家在紫宸殿御堂中召見陳恪。
當(dāng)陳恪聽宣進殿時,發(fā)現(xiàn)兩府公相一個不缺,已經(jīng)分東西列坐于御座之下了……正式朝會上,相公們是站著的,但在這種非正式的召見時,官家體恤重臣,向來是賜坐的。
向官家和諸位相公行禮,陳恪被命起身。發(fā)現(xiàn)殿中只自己一個是站著的。
官家趙禎打量著這個。自己破例欽點的狀元郎,心中思緒連綿……多少年來,他所見的大宋官員。無不以明哲保身為立身之策,以危言聳聽為揚名之術(shù),以媚上邀寵為進身之階。
但這個陳恪不一樣。他是狀元及第,只要按部就班,最多十余年,就能宣麻拜相。完全沒必要自找麻煩,甚至把自己的前程都搭進去。
不過趙禎早就注意到,大宋朝開國百年,二十多名狀元,竟然沒出一個像樣的大人物。難道是狀元們無才?顯然不是。難道是沒有機會?顯然也不是,哪個皇帝都會對自己的狀元悉心培養(yǎng)、百般提拔。可為什么就是不成大器呢?
看到這個只用十余日,便從萬里之遙外的大理趕回,敢將天大的干系擔(dān)在身上的年輕人,趙禎有些明白了……慣子如殺子,太好的條件,讓那些狀元們不愿冒險,不思進取。又怎能擔(dān)起國家的重任呢?
良久,官家才回過神來,望向陳恪道:“陳愛卿。”
“臣在。”陳恪恭聲答道。
“出使前,寡人是怎么囑咐伱的?”趙禎沒有提眼前,反而先究起了過往。
“官家囑咐為臣。相機行事、穩(wěn)妥為上,不可輕舉妄動。”陳恪答道。
“伱卻敢自導(dǎo)自演一場刺殺。把大理君臣都玩弄于股掌。”趙禎冷冷道:“真是好大的膽子。”
“官家恕罪,為臣也是迫不得已。”陳恪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所以在呈報中,已將所作所為和盤托出,并無半點隱瞞:“那大理國主段思廉,優(yōu)柔寡斷、怯懦茍且。若為臣不逼他一逼,大理國內(nèi)仍將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