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半天,終于看到那條支流。
白崇彥明顯不愿去拜訪鞏休,勸道:“干糧本就不多,還分了些給纖夫。那個淘金客說,此去廢金礦要走兩三天,恐怕俺們帶的干糧不夠吃。”
“那就算了吧。”
朱銘得顧及白崇彥的想法。
至于這位鞏休,他是肯定要拜訪的,可以等回來的時候再說。
順著漢江,又行兩日,終于抵達真符縣城。
這座縣城規模極小,甚至沒有像樣的城墻,連西鄉縣都遠遠不如。它坐落于漢江邊,四面皆是大山,只縣城周圍相對平坦,屬于全國最低級別的窮縣。
白崇彥說:“可以先住下,等著坐船去洋州。”
于是他們直奔客棧,白勝被派去打聽船只消息。
把行李放在江邊客店,由白崇彥和書童看著,朱銘帶上石彪進城。
城墻是夯土的,又矮又破,已經多處倒塌。
城內城外,大片茅草屋,真他娘的窮!
沒走多遠就來到縣衙,同樣破敗不堪。這里連知縣都沒有,只有一個混吃等死的縣令。
真符縣以前叫黃金縣,因盛產黃金而設立。
隨著舊金礦開采殆盡,新金礦又沒被發現,它的衰落是應有之事。再這樣下去幾十年,估計就得被取消行政區劃,直接并入隔壁的興道縣。
縣城沒啥好逛的,朱銘重新回到江邊,向客店掌柜打聽山川信息。
掌柜的指著北邊說:“那里有條河,叫黃金水,山谷叫黃金谷。最大的金礦就在黃金谷里,也采不出多少金子,估計再過幾年就要廢掉了。那里的礦監,都不靠金子賺錢,全靠收商稅過日子。”
“商稅?商隊去那邊作甚?”朱銘問道。
掌柜的笑了笑,說出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私茶走黃金谷運去盩厔(周至縣)。”
幾百年后,黃金水早已干涸。
而在此時,卻能順著黃金谷往北,再翻越一些山嶺,即可進入駱谷,沿數百里駱谷直奔陜西周至縣!
三國時期,曹爽伐蜀,便是走的這條儻駱道。蜀將王平率軍阻擋,駐軍于黃金谷的興勢山。
曾經的行軍路線,如今成了販賣私茶的商道——山高谷深,峻嶺阻隔,土匪橫行,正經商隊更愿走褒斜道、陳倉道。
儻駱道的東邊,則是更險峻的子午谷。
從客店掌柜那里打聽到消息,朱銘雇了條小漁船,第二天便往黃金谷行去。
劃船兩個時辰,朱銘正在沿河觀察地形,那漁夫卻不愿再前進了。
“小官人,前面有欄頭,過路要收錢。”漁夫說。
朱銘問道:“官欄還是私欄?”
漁夫說:“官府設的私欄。”
這答案很有趣,常平司下轄的金礦礦監,竟公然私設收費站,向茶葉走私商收稅,明擺著在搶茶馬司的飯碗。
“我來交錢,伱繼續走。”朱銘說道。
漁夫卻搖頭:“劃船快半天了,再往前走,俺回縣城要天黑。萬一遇到山賊,俺可虧得很。”
什么世道啊?
遍地山賊!
估計也是些山里的農民,偶爾兼職一下土匪。
白崇彥還在客棧等著呢,朱銘也不逼迫,等從興元府回來再說。
又過一日,他們搭乘前往洋州的商船。
洋州才是真正的“小江南”,屬于整個漢中盆地的菁華之一,僅次于興元府(漢中)。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江邊沃土,朱銘站在船上,兩岸到處是油菜田和麥田。僅州城附近綿延的水田,就抵得上整個西鄉縣的水田面積。
而且,城墻好高大啊,甚至還貼了城磚。
朱銘就差在心里吶喊:這特么才是老子的龍興之地!
白崇彥頗為得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