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此寶貴精致的一桿筆,在那大漢手中卻似握刀的架勢,并且渾身肌肉隆起,仿佛不是提筆而是準備干仗。
再下一刻,猛聽大漢斷喝一聲,終于提筆蘸墨,惡狠狠的戳了下去。
最關鍵的是,大漢口中還罵罵咧咧:“干恁娘,第十副。”
筆尖狠狠戳下去……
這個動作看的張靜虛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落筆會是戳下去的架勢。
也就在這時,管家幽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似乎頹然奈何,又似羞赧難堪:“縣尊家中長輩給的任務,今年必須寫出一千副字,除此,還要畫一千張畫……”
管家說著嘆息一聲,聲音像是夢囈中人,越發頹然道:“而且得是意境優雅的山水畫。”
寫字?
作畫?
還必須意境幽雅?
落筆惡狠狠下去能行嗎?
張靜虛愣愣不知如何接話。
足足好半天過后,他才勉強接受眼前場景,終于開口虛心求教,指著涼亭中的大漢道:“縣尊他這是…這是寫字還是作畫。”
管家愁眉苦臉,再次嘆了口氣:“看架勢,約莫是作畫……吧!”
口吻竟然是猜測的味道。
就在這時,猛聽涼亭里的大漢哈哈狂笑,似乎是終于完成了作畫任務,所以顯得十分得意自豪,遠遠咋呼一句道:“是張捕頭來了嗎?快到涼亭來敘話……啊哈哈哈,順便鑒賞本官的新墨寶。”
“鑒賞你的墨寶?”張靜虛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臉上掛笑走進涼亭。
進了涼亭之后,粗獷漢子又是一聲大笑,竟然不及敘話,先是急吼吼問張靜虛:“張捕頭快看看,本官這幅墨寶如何。”
一邊說著,一邊急赤白臉把張靜虛拽到書桌邊。
這是不鑒賞都不行的架勢。
無奈,張靜虛只能屏氣凝息,目光下沉,落于書桌。
下一刻,夸贊的話油然而出:“大人畫的這幅…咳咳…這幅遠山青幽圖,果然有空谷幽雅的意境。”
僅僅這一句夸贊,眼前的粗狂漢子忽然默不作聲。似乎兩眼發傻,意境呆立當場。
而那位跟著走進涼亭的管家,則是發出一聲莫可奈何的苦笑。
涼亭中的氣氛忽然很凝滯。
足足好半天之后,才聽粗獷漢子開口,沒有對張靜虛問話,而是問那位中年管家:“劉叔你說實話,我這幅能看出是山水畫嗎?”
管家踟躇良久,出聲進行安撫:“努力就好,作畫需要天賦。至于桌上這一副,劉叔知道你想畫的是鳳凰傲意圖……”
鳳凰傲意圖?
旁邊張靜虛聽傻了!
這時只覺眼前一黑,一張滿是橫肉的大臉湊上來,只見粗獷縣令滿眼都是渴盼,眼神巴巴十分期待問道:“張捕頭你也說實話,你看我畫的到底是山水還是鳳凰?”
問完不等張靜虛回答,急吼吼指著桌上的畫,仔細介紹道:“你看你看,這里明明畫的是鳳凰那雄偉浩瀚的軀干……”
然而張靜虛目光落在那里,怎么看都只能看出墨水涂抹的一大片黑團,剛才他勉強靠著聯想,認為畫的是一片巍峨青山。
縣令急了,又急吼吼指著另一處,再次介紹道:“還有還有,這里畫的是鳳凰巨大遮天的兩只神翼。”
兩只神翼?
還巨大遮天?
張靜虛沉默了!
他剛才勉強靠著聯想,認為那里畫的是山中兩大團云霧。
這天沒法聊了。
初次拜見上官就給人難堪。
……
涼亭中的尷尬氣氛,持續了足足十幾個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