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分不開的,“門生故吏”這四個字里,弟子的地位更是要在老下屬之前,由此可見一斑。
這樣說來,這些前來求見的士子,心思也就不言自明了。
不過姜星火倒也沒有拒絕。
以仁義行王道,聚同路之人,挽傾天之勢,本就是他的目標。
想要做事,哪能沒有支持者?可說的俗氣些,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無非便是名與利的交換罷了,只有極少數諸如姚廣孝、夏原吉那樣的人,才是真的為了某些內心的理想,與他共同變法。
一念至此,姜星火倒也坦然開口說道:“列位既然想聽,那報告的事情倒也可以先緩緩,姜某隨便談談,這里面倒也確實有幾分說法。”
最近國師忙于做事,少于空談,但偏偏國師的空談卻一向是比較有意思的,哪怕是身邊人最近聽的少了,也曉得珍貴,便頓時都正襟危坐了起來。
“首先要強調的是,咱們今天論道,談調查,談實踐,但是不談本體論。這東西自兩宋理學開創、建立、發展、完善以來,爭不清楚,我們干脆也不爭,諸位覺得如何?”
士子們竊竊私語了起來。
所謂理學的“本體論”,便是之前講過的‘太極’,但根據‘理一分殊’的原則,我們可以知道,在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太極’,也就是自己的天理,圣人以中訓極,故‘太極’亦所謂中庸。中者,心也;庸者,用也。由此可見,‘太極’豈在心外?也就是等同于自己自己的‘心’。
《朱文公文集·卷七七》謂: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為萬物之靈者,心而已矣!然心之為體,不可以聞得見,不可以思慮求,謂之有物,則不得于言,謂之無物,則日用之間,無適而非是也。
朱熹覺得‘心’雖然摸不著,說不出,卻又無所不包,于是他在《朱子語類·卷九八》有云:萬物有心而其中必虛。只這些虛處便包藏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賅括古今,推廣得來,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歟!
歸根結底,是一個比較唯心的東西,姜星火一向對其不感冒,而且也確實沒有一個評判誰對誰錯的客觀標準一旦辯論起來,很快就會陷入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的循環里。
所以姜星火干脆事先強調,我們就不涉及本體論這套,只討論客觀調查和實踐,伱也不要拿‘本體’、‘心性’這些東西來硬碰。
但在這個時代的士子看來,本體論是最核心的東西,任何事情到了最后都是求于己心,想要繞開本體論談其他,卻是有些走歪門邪道的意思。
嗯,反正不同時代的主流哲學觀念截然不同,不過國師非要有這個前提,他們倒也不能說什么,只能默認先不考慮本體論對萬事萬物的影響。
不過這樣說來,這些士子倒有些好奇了起來,國師到底要從什么角度來闡釋自己的這套東西。
“你們都知道,理學屬類駁雜,有理氣論、本體論、心性論、工夫論除此以外,還有理一分殊等原則,那么之前我講過理氣論里面的‘太極’和‘矛盾’,今天要結合實際,講的便是工夫論里面體察‘所以然’的認識論。”
對于姜星火來說,變革,從來不是喊口號。
姜星火很清晰地意識到,想要真正、徹底地改變世界,有兩條并行的主線要做,一條主線是點化制造力,另一條主線是解錮思想。
以前姜星火在獄中做的是解錮大明最高層決策者的思想,而出獄后,太平街與祈雨,是解錮京內士子思想;隨后,姜星火在江南平叛、賑災、治水、建廠等等手頭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日后的征伐安南、日本,則是真正點化和改變制造力。
但同時,解錮思想也不能落下。
之前是實在是太忙,忙到腳底板冒火星子,現在稍稍得空,自然要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