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對于皇帝來說,變法派真的通過這一次廷辯進一步壯大了嗎?
并沒有。
中央銀行分走了戶部的權柄,而管理中央銀行的人并沒有確定,同時戶部尚書夏原吉既要挑頭負撰寫責廷議記錄,給百官進行吹風,后續又要面臨分蛋糕的難題,難免會遭人怨恨。
看起來如果一切順利,皇帝將拿到更多的錢去進行他的偉大事業,卻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當然了,命運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碼,只不過朱棣不知道而已。
如果內閣眾人往陰暗一點去想,或許這種朝廷各部、寺的怨憤并不能改變什么,因為他們對姜星火的畏懼,會讓他們敢怒不敢言。
但隨著變法正式進入第二階段,那就相當于人從沙灘淺水處游泳,進入腳不著地的深水區了,變法派在面臨更多的挑戰的同時,與皇權的關系也將變得更加微妙、復雜起來。
皇帝不一定會動搖對變法派的支持,但如果能借助廷辯的契機,有序控制朝堂內部的矛盾,那么對于皇帝來說,一石二鳥效果或許更佳。
而這個時候,姜星火卻突然下指示,要增印一共三千冊,莫不是在給朝臣施壓?
當他們接過謄寫好的稿子時,一邊想著,一邊湊在一起校對了起來,在這份文書上,很多廷辯時比較尖銳的問題都有所保留,而其他不利于變法的內容,也在某些細節上稍稍調整了一些,避免鬧出亂子。
在場的內閣眾人想到一塊去了,紛紛抬頭看向姜星火。
你看,這就是典型的聰明反被聰明誤,想的實在是太多了。
“國師未雨綢繆。”
姜星火有些莫名其妙,沒懂他們的意思,不就印個內部參考文件嗎?多印點怎么了?
姜星火只說道:“按正常公文標準印不用按廷議的最高標準印。”
在座的內閣眾人聽到姜星火的話后,頓時醒悟過來,哦,原來國師要直接定性成已經發布的公文,而非討論性質的參考文書。
而在這時候,夏原吉把重新謄寫在白紙上的修改稿交給了胡廣,亦是鄭重地說道:“你們再最后校對一下然后送去印刷,這是不能出錯的,此事關系國本,切莫馬虎大意啊。”
其實在這一刻,夏原吉其實隱約猜到了皇帝為什么要選擇自己來干這件事。
其實這也是皇帝故意弄出來的一次試探——皇帝需要看看朝中諸臣的真正底線,或者說,關于搞錢這件事各部、寺的利益所在。
毫無疑問,朝中大員對于姜星火的做法,肯定是有一些人會抱有抗議情緒的,他們會認為,如果放寬對于商業限度,那么各方部門肯定會產生一些爭端。
很難理解嗎?
如果舊有的財政分配格局被打破,哪怕有新錢進來也不是所有人都得利的,這里面會產生新一輪的分蛋糕,有人分的多,自然就會有人分的少,切蛋糕的人永遠不可能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而一旦有不滿意,這份怨憤自然會對準負責切蛋糕的人。
而這個人,就是夏原吉,皇帝依舊高高地坐在龍椅上俯瞰著這一切。
當一切事情辦好,廷論的稿子被送去國子監印刷所印刷以后,內閣這些人精還在琢磨著國師的意圖,而姜星火卻已經準備回家了。
——————
詔獄里,老熟人們齊聚一堂。
“姜星火,你他娘的陷害我!”
郇旃見到姜星火前來,憤怒地抓著囚室的鐵欄桿搖晃著手銬腳鐐,發出“叮當”的聲音。
姜星火懶得跟他啰嗦什么,他的老師王景都要“被致仕”了,郇旃自然也失去了被關押的價值,按受賄罪判倒不至于要人命,畢竟時代變了,不興扒皮實草那一套了,但貶到荒無人煙之地去的下場是少不了的。
“回頭問問,貴州布政使司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