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火看著負責協助秩序工作的錦衣衛遞上來的名單,稍稍陷入沉思。
明初理學宗師,能真正有青史留名地位的,無非便是宋濂、劉基、方孝孺、曹端,寥寥幾人而已,宋濂、劉基這兩位洪武時代的執牛耳者,如今早已成了絕唱,而建文時代的方孝孺,作為自己名義上的“師爺”,更是被噶的全部傳承都斷了,未來真正能引領永樂時代的曹端,現在還只是年輕一輩的宗師。
至于再往后,在明代思想界起到承上啟下作用的薛瑄、吳與弼、胡居仁等理學宗師,現在要么沒出生,要么才十來歲至于三原學派和崇仁學派這些名噪一時的學派,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所以,按名單來看,只要是有較大影響力的學派領袖,算是該來的是都來了。
看著自己被士林普遍歸類到了浙東學派嫡傳里,姜星火真的哭笑不得。
“有說的嗎?這是按浙東的永嘉、永康學派事功之學來劃分的嗎?”
姚廣孝揶揄地笑了笑,只道:“還真不是。”
傳統概念上的浙東學派作為一個地域性學派,其實是大類的說法,古以錢塘江為界,分為“浙西”、“浙東”,后世的杭嘉湖地區古為“浙西”,而寧(甬)紹、臺溫、金麗衢地區均屬“浙東”地區。
南宋的時候,浙中呂祖謙的金華學派、陳亮的永康學派、浙南葉適的永嘉學派,統稱為浙東學派。
金華學派傳承到了汪與立這輩自不必說,而主張“經世致用”的事功之學的永康、永嘉學派主要活躍于南宋,最終在宋元之際走向沒落不得不說,有楊氏三代人堅守門楣的關學這種學派,反倒是少數的、幸運的。
“這里面最重要的劃分方法,是黃溍宋濂方孝孺這一支的新浙東學,按傳承順序,到姜圣你這根獨苗苗上了。”
經過老和尚的解釋,姜星火方才明白了過來是什么意思。
到了明初,浙東學派的含義開始有所改變,金華學派退居其次,后來居上的是宋濂方孝孺這一脈,也就是“新浙東學派”。
而宋濂“新浙東學派”這一脈,還要追溯到元代的“儒林四杰”之一的黃溍。
這是一個對明初思想界有著極其深遠影響的人物,但卻鮮少被人所知。
其人是浙江義烏人,出身雙井黃氏,是黃庭堅的親叔黃昉的九世孫,在元末思想界有著無與倫比的地位,充任過元廷的經筵官給元帝講課,并且擔任了知制誥負責撰寫皇帝詔令,還擔任過國子學博士,三度出任浙江等省的鄉試主考官,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作為黃溍的得意門生,明代開國文臣之首的宋濂,曾經這樣記述人們爭先誦讀黃溍詩文的情景,“海內之士與浮屠老子之流,以文為請者日集于庭,力麾而不去,一篇之出,家傳人誦,雖絕域殊邦,亦皆知所寶愛”.而宋濂、王袆(《元史》總裁官之一)、傅爍、金涓、朱廉、傅藻,明初一大票足以稱為“大儒”、“儒宗”的儒者,都是黃溍的門生。
所以說,黃溍的“新浙東學派”的思想,才是明初正經的官學、顯學。
“新浙東學派”的宋濂、王袆等人,主要繼承的是黃溍推崇的朱熹理學,但宋濂在師承黃溍的同時,上接許衡、吳澄等人的思想路線,很強調心的作用,他以求我寸心、自我覺悟為為學首要任務,也就是“世人求圣人于人,求圣人之道于經,斯遠矣,我可圣人也,我言可經也,弗之思耳”,有點心學思想那個意思,但核心還是返諸己身那一套,屬于誠心正意的范疇。
方孝孺為什么在建文時代名聲這么大?除了他學問確實不一般,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宋濂親傳弟子,是“新浙東學派”,也就是大明最顯赫的學派的這一代掌門人。
不過作為宋濂的弟子,方孝孺的學術觀點跟宋濂還是有點差異的,方孝孺更強調“博文約禮、格物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