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在南城門外一直等到他所點名的各路官吏,都盡數(shù)趕到南城門展開救濟工作之后,他才帶著甲士進城。
“大人,是回郡衙還是還家?”
陳刀趕到陳勝的身畔,小聲詢問道。
“還家……”
陳勝輕輕的念叨了一聲。
自打他正式入駐郡衙之后,已有五六天未曾還家了,也不知大姐在家中該如何惦念他。
但他仍然搖了搖頭,輕笑道:“去東城門瞧瞧!”
按照時間來算,他指派的各路官吏,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趕到四城門,展開他所指派的工作。
東城門,通往昌邑方向,聚集的流民應(yīng)當(dāng)是四城門之中最多的。
陳刀拱手領(lǐng)命,撥轉(zhuǎn)馬頭,令三百甲士護衛(wèi)陳勝轉(zhuǎn)道去東城門。
“殺千刀的賤民!”
生的肥頭大耳、油光滿面褐衣小吏,挺著肚腩火冒三丈的揮舞著馬鞭抽打著眼前擁擠的人潮:“逐隊而行、逐隊而行,爾等的聽?wèi)舳急皇航o堵住了嗎?”
萎縮而擁擠的人潮,就像是羊群一樣被他抽打得不斷變幻形狀,一邊躲避著他的鞭子一邊拼命地往前擠,遲遲未能按照他指揮的那樣,排列成隊。
也無人肯離開。
因為在城門兩側(cè)的城墻根兒下已經(jīng)支起了一口口大釜,熊熊燃燒的柴火升騰起炊煙與釜中冒出的淡淡的水汽混合再一起,飄進雜亂的流民群中……所有人都拼命的吸著氣,貪婪的嗅著濃烈的體臭之中那一絲絲的食物香氣。
連鞭子會不會落到自己身上,都不那么重要了。
肥頭大耳的褐衣小吏抽的手都軟了,也未能取得任何的成效,胸中那口眼瞅著就要可以下班還家吃香的喝辣的睡美的,卻被傻逼領(lǐng)導(dǎo)一句話拉出臭烘烘的流民群體中加班兒的怨氣,就如同火上澆油一般“騰”的一聲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扔了手中的馬鞭,竄了兩步,劈手從一旁維持秩序的郡兵手中奪過丈二長戈,劈頭蓋臉的就往擁擠的人潮中亂鋤:“逐隊而行,逐隊而行……”
鋒利的長戈帶起一團團板結(jié)的頭發(fā),和一串串血珠子。
木然再一次拼命朝著長戈夠不到的地方涌動。
但也僅僅只是涌動。
以及幾具生死不知的殘破軀體,躺在空地中心,靜靜的淌著血……
沒有憤怒。
沒有悲傷。
連壓抑的哭嚎聲,都輕不可聞。
褐衣小吏一連劈倒了七八人,心頭旺盛的怒意終于發(fā)泄殆盡了。
他氣喘吁吁的放下長戈,雙手扒著戈身喘了幾口大氣兒,而后指著那空地中心那七八具生死不知的殘破軀體,邀功似的沖周圍忙碌的眾多同僚“哈哈”大笑道:“二三子請看,今日主食,兩腳羊也!”
“呵呵。”
眾官吏聳動著肩頭,吃吃的笑。
而周遭維護秩序的眾多郡兵,卻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幾具殘破軀體,然后便若無其事的移開了雙眼。
有的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啪啪啪。”
一聲不緊不慢的鼓掌聲,忽然插入眾多風(fēng)輕云淡的笑聲之中。
眾多官吏應(yīng)聲齊齊回頭,就見一道身披士卒甲的年輕面孔,面色鐵青的從城門洞下的陰影中,走入傍晚的夕陽之中。
“你們,給真給我長臉啊!”
他慢慢打量著周圍這些官吏、郡兵,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是從南城門趕過來的陳勝,又是何人?
未等這些個官吏、郡兵,認出他來。
兩排披堅執(zhí)銳的甲士便斜舉著長戈自他身后兩側(cè)一齊涌出。
終于有見過他的官吏陡然驚醒,驚慌失措的捏掌下擺,高呼道:“下吏拜見大人。”
大人?
哪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