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六月,一年的一半即將結束,等到這個月的末尾,便要舉行一場隆重的年中祭祀,屆時不僅民間會有熱鬧的社廟之會,齊國王室也要舉辦典禮,邀請各國使節參加,屆時及笄的公主和宗女們,也要去明堂起舞助祭。
所以每逢這時,便是貴族少女最忙碌的時候,公主們有女師耳提面命,宗女也得入宮演練樂舞。
這一日,臨淄齊王宮內,長公主正帶著眾公主伴著音樂手執竹劍起舞,田葭等跪坐在一邊,打著拍子,以《小雅》和《齊風》伴唱。
女師在時眾女都正襟危坐,等到嚴厲的女師離開后,這群少女便現出了本性,嘰嘰喳喳地鬧作一團,除了長公主自矜身份外,其他人都擁在田葭身旁,七嘴八舌地問起關于長安君的事跡來……
自打營丘山狩獵初露崢嶸后,那位趙國質子可成了臨淄城內的風云人物,他在三伏天里制出的冰塊,頗受公主宗女們歡迎,自然而然就對他多了幾分關注。
田葭常穿男裝與長安君會面,此刻眾女偏來問她,頓時有些心虛,連連說道:“我雖在宮外,卻也不是什么都知曉。”
“長安君不是安平君府近鄰么,據說還與你家虎子往來甚密,他的事跡,阿姊就沒聽虎子說起過?”
都這么說了,若田葭還推脫不知,反倒是顯得心虛了,只好頷首:“這倒是略有耳聞。”
三公主田蕤素來天真憨直,直接就道:“阿姊,那長安君真能呼云喚雨么?”
說起這件事田葭就好笑,她倒是知道,長安君在稷下學宮解釋降雨過程,就是為了破除一些稷下先生將降雨視為神跡天意的迷信。經過演示后,學宮內倒正本清源了,可這世上的知識精英畢竟是少數,這件事傳到學宮外以后,口口相傳下,故事情節就起了變化,百姓們紛紛謠傳說長安君最后真降了一場雨,至今下個不停,甚至還有人稱呼他為“趙雨師”,暗地里偷偷設壇祭祀……
當今之世,除了官方承認的祭祀外,民間淫祠眾多,除了河伯、山鬼外,在當地居住過的名人,也常常被賦予了各種各樣的神力。
比如鄒衍,他在燕國的事跡就被燕人傳得神乎其神,他們說鄒衍當年奉燕昭王之命去過漁陽郡,見此地二月份依然還是冬天,寒氣太盛,草木不長,百姓生活很苦,鄒衍便登上郡城南邊不遠的一座小山,吹起了律管,演奏春之曲,一連吹了三天三夜。在他吹律管之后,這座小山便飄來暖風,陽光明媚,冰消雪化,樹葉綠了、花兒開了。跟著整個漁陽大地變暖,五谷豐收……
鄒衍被當地人神化,如今長安君的事跡也弄假成真,被臨淄人相信而頂禮膜拜起來。盡管他一再澄清,可傳言卻越傳越離譜,“趙雨師”的名聲是板上釘釘了。
此刻在齊王宮內,田葭又聽到了新的版本。
有位宗女小聲說道:“我聽人說,趙氏的祖先是飛廉,以善于行走而為紂王效力,周武王擊敗了紂王,飛廉殉國自殺,天帝為他的忠誠感動,用石棺掩埋他,并使他成為風神,從此飛廉就長著鹿身雀頭,控制東西南北四時風向……”
“原來長安君是風伯之后,那他是雨師也不足為怪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像赤松子一樣化為赤龍……”
傳言越說越胡扯,田葭都聽不下去了,這或許就是“三人成虎,曾子殺人”吧,不管事實如何,人們總是取信于陳述夸張的版本。她只好站出來為長安君澄清,將那一日在學宮里發生的事情又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
得知長安君也是個凡人后,公主宗女們難掩失望之色,不過好奇心重的三公主田蕤卻不依不饒,說道:“既然長安君沒有法力,不會方技,那他能使重物和輕物同時落地,又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比“稷下降雨”影響更大,幾乎驚動了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