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湯,由湯至于文王,由文王至于孔子,各五百有余歲,由孔子而來至于今,百有余歲,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孟子隱然以繼承孔子自任,如今滕更又以孟子繼承人自居。
明月笑道:“但我為何聽聞,先生在孟子門下時,問問題彬彬有禮,然而孟子卻不答,何也?”
此言引發了一陣議論,這件事是一件舊聞,知道的人不多,明月也是從墨家處聽來的,墨家人對于儒家的黑歷史可很用心收集……
方才以儒家道統自居的滕更厚著臉皮道:“那不過是夫子對我的考驗罷了……”
“是么?但我怎么聽說,當時孟子的原話是,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勛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此五者,滕更有二焉!”
滕更面不改色:“長安君今日說起往事,莫非是想顧左右而言他?”
明明是他在回避問題,明月道:“非也,只是小子覺得孟子此言有理,弟子求教于師,是為了學習知識。因此,不能摻雜貴、賢、長、勛勞、故舊等外物,一旦摻雜,就會心不誠,求學心不誠,怎能有所成就?我看先生求學之心不誠,也沒能學到孟子的精髓,否則為何孟子歸鄒國著述,卻沒有帶上先生?”
長安君這是不依不饒了,事關自己的“道統”,滕更只好回應:“夫子鼓勵吾等入仕,更何況我乃滕國公子,理應歸國為兄長效勞……”
“是啊,當時滕國恰逢國難之際,先生作為滕國公子,又有何作為?”
明月啞然失笑:“宋軍兵臨城下,先生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嚇破了膽,勸滕君放棄抵抗。滕君不愿拋棄八百年社稷,戰敗后帶著禮器沉于泗水。先生匡君輔國不成,為國赴難也行啊,但卻茍且偷生,竟為宋王偃指點沉鼎位置,親自下水去撈,靠著這個功勞,還做了宋國的博士。呵,亡國殺兄之仇不報,反而事仇敵如君父,說好的威武不能屈呢?先生真是孟子的好弟子啊!”
“一……一派胡言!”
黑歷史被扒了出來,滕更面色稍變,卻依然在搪塞,拒絕承認。
“這些事都是農家之人告知我的,滕國滅亡時,農家眾人在滕,當日先生的嘴臉,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今天許友出于義憤,可跟明月說了不少滕更當年在滕國做的事,正巧用上了。
當年滕更拼命阻止農家入齊,也是因為害怕他們在齊國宣揚此事,誰料還是被長安君捅了出來。
于是他硬著頭皮道:“宋偃革囊盛血,懸而仰射,以示威武,與天爭衡,又霸占臣妻,倒行逆施,我豈能從他?只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他不要臉地說道:“長安君乃趙人,豈不聞豫讓為了報知伯知遇之恩,用漆涂身,吞炭使啞,刺殺趙襄子之事?我見故國覆滅,兄長沉水,但僅憑三尺劍,無法復國復仇,只能忍辱負重,效仿豫讓,假意服從桀宋……”
如此說著,滕更仿佛信以為真了,差點被自己感動得熱血沸騰。號稱“五千乘巨宋”的宋王偃沒得意幾年,就被齊國滅亡,滕更自然再度改換門亭,抱著宋王讓他看管的殷商古編鐘,投靠齊軍,事后還美其名曰為滕國報了仇。
那幾年正制定稷下先生們對齊閔王不滿,紛紛出走,滕更卻反過來抱緊齊閔王,做了齊國的博士官,洋洋得意。誰料好日子沒過兩年,燕軍樂毅殺來,齊國大敗。
因為形勢變化太快,這次滕更沒來得及再換主人,就跟著難民跑到了莒城,后來成了第一批投靠齊王田法章的儒生,博得了一個忠名,位置日益尊崇,當年他做的事情,就沒多少人敢提了。
此刻,滕更冠冕堂皇的外衣被徹底剝下,只能不斷找借口,明月見他左支右拙,心中好笑:“世人常說,魯穆公用儒者而地削,中山國因好儒而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