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滿臉通紅地跟在長安君身邊陪他敬酒,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就更憂慮了。
祁翁是活了七十歲的人,年輕時候趕上過趙武靈王向西巡視,去榆中的途中路過晉陽,那時候祁翁正好跟父兄在晉陽,在路邊見識到了武靈王的霸氣英姿。那時候的他,也像孫兒祁琨一樣,對這英雄君王傾心不已,哪怕是在他腳下做一個上馬的肉梯,也會覺得光榮……
年輕人啊,誰不想著得遇明主,做一番大功業?可等他年紀稍大,承擔起家族存亡的時候,這種念頭就沒了。
祁翁吃過的鹽比孫兒吃過的米還多,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場宴饗,恐怕是宴無好宴!
果然,等到日暮酒闌的時候,宴會氣氛一片歡樂,眾人合尊促坐,觥籌交錯,誰料就在這時,已經敬完一圈酒,搖搖晃晃回到主座上的長安君,卻猛地發出了一聲長嘆……
“唉!”
這聲嘆不要緊,就像一場冰冷的雨水,瞬間就把熱熱鬧鬧的宴會給澆滅了。
打算上去回敬長安君的幾家豪長尷尬地呆在原地,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案幾后,眾人勾肩搭背的手停在半空。低頭大快朵頤的人感到周圍空氣突然安靜,猛地抬頭,見狀不妙,也不敢再發出咀嚼之聲……
所有人都被這聲嘆息嚇壞了,長安君這種大人物,就像是深海沉睡的巨龍,甚至都不需要晃尾巴,只用輕輕打一個噴嚏,他們這群小魚小蝦還不得吹得無影無蹤?
還是祁翁穩得住,他欠身問道:“不知公子為何長嘆?”
明月仿佛是故意的,又一聲嘆,說道:“君子之嘆,無非是思三代之崇替,哀哀禮殯喪之事……我嘆的不為其他,只是想到吾等在此置酒高會之時,祁縣西鄉、南鄉數千戶百姓,卻苦于群盜滋擾,他們妻離子散,水深火熱,白骨露于荒野無人收拾,妻女也無法保全。我身為封君,竟不能解除他們的疾苦,真是慚愧,慚愧!”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西鄉昭余祁的水匪,南鄉謁戾山的山賊,都是困擾祁縣多年的頑疾了,可這十余家豪長、宗族,連續幾位來上任的縣令、縣尉,都沒辦法解決。到了后來,索性對盜賊的滋擾熟視無睹,今天,長安君怎么提起這掃興的話題來了?
卻見長安君抬起頭道:“封君者,攝一地之政,秉四境之維,如今盜賊宰割我百姓,猶如割我肱股之肉,本公子痛不欲生!一鄉之不寧,便是一縣之不寧,救百姓于水火,我義不容辭!”
明月起身,再次舉起了手里的酒樽,朝祁翁,也朝在座所有豪長、三老、里父老們再度敬酒道:“與其千日防賊,不如一舉掃滅!在座諸位,均是本縣強宗大族,還望二三子助我,出糧秣,出人手,剿山澤盜賊,除祁縣二害,還百姓安寧,也讓諸位宗族再無劫掠之憂!”
說完,他也不管眾人緘默不言,自顧自第將手里的酒一口喝下,重重地倒扣在案幾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嚇得眾人不由一顫。
明月掃了一眼在場所有人:“其有不愿者乎!?”
ps:第二章在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