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城內的公子,一個月后家他爹過八十大壽。他叭叭地朝鄭修訴苦,說他爹什么都不好,偏好字畫,他上有兩兄,下有一弟,老爹還有三房嬌妾、萬畝耕地等著繼承。他隱晦地說如果鄭修真能畫出討他老爹歡喜的字畫,定有重酬。
他還說,自己對老爹的嬌妾沒有興趣,主要是那萬畝耕地。
“重酬倒不必,一兩銀子,童叟無欺。”
“什么都畫?”
“不畫人面。”
“好,請先生起筆。”
并非所有富二代都驕橫跋扈。
這人就很有禮貌。
當然也有可能他還不夠富。
鄭修想著,什么畫值一兩銀子。思索片刻后,鄭修畫了一副山水圖,面朝大海,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腳下騎云,朝東仙去。
題字:壽比南山、羽化登仙。
落款:公孫陌。
鄭修為謝洛河畫了將近半年的“背影”,畫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進步到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地步。畫一落成,富家公子當即丟下一袋銀子,歡天喜地地卷起畫卷走了。
買了一籠熱騰騰的肉包子,還有一碗香氣撲鼻的燕地美食“流脂粟米羹”,當鄭修抱著兩大袋油布包匆匆往客棧回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戴著斗笠,壓低帽檐,安靜地站著。
鄭修撇撇嘴,走上前,摘下對方斗笠。
一束黑色的馬尾高高扎起。
鄭修一愣。
“小桃好點了?”
謝洛河笑著問。
在漓城看見謝洛河,鄭修一時間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將斗笠壓了回去,將眼熟的馬尾壓住。
“要你管?”
鄭修沒理會謝洛河,上樓和小桃吃飽喝足,煎藥,換去濕透的衣衫。
叮。
一根箭釘在窗臺上。
鄭修瞥了一眼,沒理會。
第二根又射了進來,詭異地繞了半個彎,釘在床頭。
熟睡的小桃睫毛一抖。
鄭修趴出窗外,朝仍站在客棧入口,背著長弓的謝洛河以嘴型示意:“你搞什么鬼?”
謝洛河朝鄭修勾勾手指。
下去后,謝洛河對鄭修說道:“我哥大約三天后抵達漓城。”
鄭修聞言,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找聶公寶庫。”
謝洛河言簡意賅道。
“你眼里只有聶公寶庫?”
“是。”謝洛河平靜點頭:“我說過,等我找到聶公寶庫,我便將她,還給你。”
鄭修沉默,扭頭返回客棧。
謝洛河在身后看著鄭修的背影,將鬢發挽至耳后,輕聲道:“那么,現在的你,是鄭修……還是公孫陌?”
見鄭修沉默不語,謝洛河輕嘆一聲:“我贏了。”
鄭修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到謝洛河身邊:“小桃怎辦?”
“放心,我早已花錢請人暗中護衛,天黑前趕回來即可。”
聞言,鄭修這才注意到,在客棧周圍,有不少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江湖人士,目光時不時瞟向小桃所在的房間窗戶。
“小桃本就是尋常百姓,不會有人對她不利,你多慮了。”
謝洛河屈指一彈,在鄭修額頭上彈了一下。
“原來你跟了一路?”
鄭修這才注意到謝洛河仍是那身衣服,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未曾換過,靴子上沾滿泥濘,風塵仆仆的。
“不然?”謝洛河翻了一個白眼:“你真以為我是那般無情之人?我順便瞧瞧,你是否會趁人之危,行禽獸之事。”
他們的馬匹寄存于城門旁的馬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