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負荊請罪嗎?老夫看你是來問罪的!行啊,老夫這里有刀子,你砍了我的頭,給你們交代!換軍餉,換絲綢衣服,豈不更好!”
種師道沖著楊惟忠道:“你,你去把刀給他!給他!”
楊惟忠嚇得慌忙跪倒,“老相公,萬萬息怒啊!范瓊胡言亂語,自尋死路,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用不著顧忌的。”
種師道冷哼一聲,指著門口,哂笑道:“外面那么多小祖宗在聽著了!他們可不覺得范瓊胡言亂語,他們只覺得范瓊說到了心縫兒里,朝廷對待他們不公,他們勞苦功高,辛辛苦苦來勤王,竟然沒有被奉為上賓,當成祖宗供起來,他們就不高興了,就要鬧騰!抓了御營,扒了衣服,開胃菜罷了,惹急了他們,就殺進開封,學五代的時候,當了反賊!”
“我這把老骨頭,擋了他們的路,瞧見沒有,他們都來逼著我死呢!”
老種氣喘吁吁,跌坐在椅子上,心亂成了一鍋粥。
他的這番話,可著實嚇到了里里外外的眾人,大家伙紛紛跪倒。
楊惟忠更是爬了幾步,扶住種師道的大腿。
“老相公,弟兄們心里有怨氣,或許是真的。可大家伙怎么可能反叛朝廷啊?多少人幾輩子為了大宋朝賣命,疆場上戰死的數不勝數,還請老相公明察啊!”
種師道根本懶得聽了,他是想著拼著老命,勤王救駕,可很快就發現西軍大不如前,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偏巧這時候御營表現不錯,種師道打算配合官家,整頓西軍,也算是善始善終,這才有李若水遞給趙桓的札子。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就泄露出去,就有了范瓊的事情……無力,強烈的無力感……開封城里是官家,是種家幾代人效忠的天子,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正確的方向。
而城外軍營,跪在面前的,不是舊部,就是子侄,還不止一代人的交情,有人的先輩為了種家,命都沒了,幾代人的恩情,如何能抹掉?
偏偏又是這么個要命的關頭,該怎么辦?
種師道真覺得活得年紀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倒不如死了拉倒。
就在這時候,李若水來了,跟隨在李若水身后,還有一隊御營士兵,他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相反,全都推著車。
車上有大塊大塊的馬肉,都是用鹽處理過的,還有糧食,甚至還有甲胄、兵器、帳篷……各種軍需物資,應有盡有。
“老臣叩謝官家恩賞!”種師道胡須顫抖,望著開封方向。一拜再拜。
李若水看著蒼老的種師道,心有不忍,卻又不能不說。
“老相公,還有諸位將軍,這些馬肉來自金人,是牟駝崗一戰,被斬殺的戰馬,糧食也是,那些盔甲兵器,也全都是。特意給送過來,一是犒賞大家伙,二也是告訴大家,御營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著實打過仗,殺過金賊。保護了開封百萬生靈,官家以為那些賞賜是應得的。”
李若水說完,也不理會一張張黑臉,直接讓御營士兵,推著車,把東西卸在了西軍諸將面前。
“對了,那些被抓的士兵呢?”
還能說什么,不一會兒就被帶來了,前面的確受了委屈,可后面范瓊都請罪了,誰敢怠慢,因此一個個完完整整送過來,只不過遭逢大辱,每個人都不是很自然。
李若水看了他們一眼,“這是你們原來的衣服甲胄?”
士兵們紅著臉點頭。
李若水沉聲道:“既然范將軍喜歡,你們穿走了又是怎么回事?還不都脫了!”
士兵們不解,卻只能動手。
這時候李若水又一揮手,一隊御營奔著范瓊就過去了,他本來就玩負荊請罪,身上的衣服沒了,御營士兵涌過來,把范瓊身上最后的一塊布也給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