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這樣與她靜靜說話,他也不嫌瑣碎。整理好衣袍,索性倚著墻,聽她在外頭,溫溫軟軟,捏著清脆的調子與他絮叨。實則兩人不過一步之遙,近在咫尺。如此靜謐親和,他仰著頭,分外受用。
“書上說,斷掌的男子外冷內熱。堅韌冷靜,善于與人相處。獨斷倨傲,自恃甚高。大事兒上頭,聽不進人言,許會馬失前蹄。不過多數還是很有本事,不僅財運亨通,且仕途順遂。”
想一想,這人不宜開罪。她雖只是照本宣科,也得潤潤色。“不過還是因人而異的。您這樣的,好話都靈驗,那些不中聽的,想來落不到您身上。”
七姑娘明明白白拍了馬屁,臉不紅,心不跳。
他深邃的眸子里幽光晦暗。馬失前蹄么?未必沒被她說中。不過這已是過往之事,將來如何,且憑各自本事。
撥弄著腰間她送的香囊,想著她這樣實誠的秉性,拍馬屁也顯得笨拙。他便笑起來,語氣越溫和。“依你之見,冷淡、倨傲、自恃過高都是說中了的。不作數的,便是沒見著本世子內熱、易相處,是與不是?”
“啊?”七姑娘被人說中心頭所想,一時間想不出如何圓話,訕訕笑起來,梗著脖子四下里亂瞄。
下回再與他閑話,得學那八月的石榴,滿腦子的點子。莫不然,接不上話,反倒落人口實。
瞧夠了她窘迫樣子,他撣一撣衣袍,掀簾子出來。正正立在她跟前,垂眸問她,“那么多里頭,就選了這身兒?寶藍色瞧著順眼?”
七姑娘被問得記起方才丟人的丑事兒,心里頭虛。哪里敢說,她是隨意揀了件,根本就沒看清,便惶急而逃了?
埋著腦袋可勁兒點頭,那副模樣,這身寶藍的袍子,竟是百里挑一的好。
他輕瞥她一眼,怎會不知她方才是慌張著跑出來,在那頭歇夠了氣兒,這才自以為遮掩過去,裝模作樣邁著端方的步子過來。
帶著她往外間去,尤其意味深長回眸看她。“下回合上柜門輕些,屋里避不了音,聲響大了些。”
直到坐到錦凳上,朱漆圓桌上擺滿了吃食,七姑娘也羞愧難當,再沒臉抬眼看他。
這人真是可惡。明明在凈室,這般明察秋毫做什么?說出來不是憑白叫人難堪么?
杵著筷子,將油炸得金黃金黃,圓滾滾的南瓜丸子在碗里可勁兒撥弄,碾碎了齜牙嚼下去。身旁人遞來一碗蓮子羹,她順手端起來,舀一瓷勺。咦,味道比家里的清甜爽口。
先頭只顧著遮羞,這會兒嘴里砸吧出好味道,一時便沒留心這人竟是等著她一道用飯的。
看她瞇著眼睛,得了吃食便乖乖巧巧安靜下來。臉皮顏面通通拋在了腦后。
他極有耐心,替這心寬的,再夾一筷子新掐的豆芽菜。這丫頭神貫注,相處日久,越隨意。他夾什么,她便吃什么。埋著腦袋,享用得心安理得了。
一頓飯下來,她用的比他要多。
末了命人撤去席面,他沉沉看她一眼,低低垂著眼瞼,小半張臉掩在茶盞后頭。
“倘若能去燕京,你可歡喜?”
他的眼睛
“燕京?”那是大周都城,三朝古都,繁華昌盛之地。多少傳世之作,曠世人杰,都是由燕京嶄露頭角,之后聞達天下。她也向往過,那樣鐘靈毓秀之地,該是如何煌煌威儀,積淀過千古精粹。然則如今這世道,那里也最是暗流湍急,人心叵測了。
“不大愿意的。舍不下江南一時安樂,更舍不下家中父母兄長。真覺著好奇了,還可尋了丹青詩作,得閑時候品味一番。這么著心頭總有個念想,即便達不成,也能在心里按著自個兒的喜好描畫。清清靜靜,遠離是非,有什么不好呢。”
她微微笑起來,捧著茶盞,并不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