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房里很快響起了清淺的呼吸聲,平靜安寧。
而此時的飯廳那邊,卻依然嘈雜。
人質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到明天就可以上岸回家了,一個個又是激動,又是感傷。
有人興奮地高談闊論,有人悄悄地抹著眼淚。
還有的沉默中帶著憤怒。
就比如說坐在角落里的姜氏跟杜明珠母女。
姜氏怎么也沒想到,籌劃了那么久,自認為萬無一失的鳳陽之行,竟會讓她們落到這樣的境地。
先是被水匪擄走,不光殺光了她帶來的四個下人,搶走了康嬤嬤的楠木棺材,還把康嬤嬤的尸身拋進了大江里!
好不容易脫身,卻發現救她們的人,居然是杜若那個小賤人!
天道不公啊……
姜氏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懣。
她不可以暴露,若是讓別人知道自己跟珠兒被擄去了賊窩,還在地牢里關了兩天三夜,那麻煩可就大了。
自己名聲盡毀不說,珠兒也別想嫁出去了。
所以,一定要忍。
“珠兒,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一點吧?!苯贤畠耗沁吙拷诵咽掷锏酿z頭遞給她,“身子本來就不好,可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杜明珠抬手,恨恨地打掉了那個饅頭,“不要?!?
“唉,你這孩子……”
姜氏急忙將饅頭撿起來,吹了吹,“娘知道,你吃不慣這些粗糙的食物,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啊。你且將就著先填飽肚子,等下了船娘再讓你吃好的,???”
說著硬是將饅頭塞到女兒手里。
杜明珠死死盯著那個饅頭,眼睛赤紅。
“我就是餓死,也不吃那個賤種施舍的東西?!彼稽c一點地將饅頭撕碎,仿佛那不是饅頭,而是杜若的頭顱,“要不是她害的我,我怎會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樣子?又怎會淪落到這樣凄慘的地步?”
都是杜若害的!
賤種,該死?。?
看著女兒眼底的恨意,姜氏嘆了口氣,“你放心,仇是肯定要報的,但是報仇之前,你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行啊。”
杜明珠沉默了。
好半天,終究是抬起手,艱難地啃了一口。
“對了,這樣才像話?!苯闲牢康靥媾畠簲n了攏頭上的外衫,“記住了,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你的臉,尤其是杜若那個賤人,省得她長了嘴到處亂說,對咱們不利?!?
杜明珠慘笑道:“就算她看到了,估計也認不出來了吧?”
聽了這話,姜氏心如刀絞,“別這樣珠兒,杏林大會上神醫眾多,相信娘,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臉的……”
杜明珠低低地嗯了聲,沒再說話。
那個饅頭,她也只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沒一會兒就靠在艙壁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飯廳里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人質們終于困了,乏了,一個個或趴在桌上,或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鼾聲,磨牙聲,放屁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類似于腳臭味跟魚腥味相混合的味道,十分難聞。
姜氏有點犯惡心。
這樣糟糕的環境,讓她想起了小時候,那時的她沒有親娘庇護,她爹北安侯對這個女兒不聞不問,下人們也不把她當回事。
雖然身為侯府庶出的小姐,她卻過得連丫鬟都不如。
要不是康嬤嬤……
想起康嬤嬤,姜氏的手猛地握緊,眼神也變得冷厲。
人在做天在看,矮腳虎那個畜生,把康嬤嬤的尸骨丟入了黑水之中,讓她遭受萬魚啃咬,自己也得到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