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高處風越大。”
墨承影握著沈雁歸的手緊了緊,示意她不必在意這些話。
律法雖未明言不殺幼童,但是大夏以仁孝治天下,歷代先王在問罪朝臣時,多半會寬恕其家中老幼,以彰仁德。
于圣人之禮,將合族老小盡滅,確實不仁道。
在下令處置郁顧明及郁家之前,沈雁歸也經過深思熟慮,但她始終認為,對人施仁政,對非人,就該用非常之手段。
法,因事而異。
若墨守成規,為一己之美名,對非人,亦用仁法,便是對人之不仁。
郁家人享受郁家之利,小兒五歲便在府中以凌虐下人為樂,犯錯惹禍人人夸,大禍臨頭卻要抽身其中,言其年幼無知,不該被牽連。
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換言之,郁家小兒是人命,那些被郁家所害的平民之子,就不是人命嗎?
享其利、受其禍。
一個從根上爛掉的東西,難不成留著,等他長大再去禍害旁人?
還是給他機會,以后來京尋仇?
斬草就得除根!
沈雁歸無悔自己的決定,自然也不在意。
“這算什么?紀州百姓還說我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精呢。”
沈雁歸看了眼前排的百姓,將下巴放在墨承影肩上,“不過若是眼前這位小郎君喜歡,便是妖精,我也做得。”
剛才吃過陵州花蜜的她,說話時,有意往墨承影耳邊吹氣,當真吐息如蘭。
“卿卿。”
墨承影幽幽轉過腦袋,沈雁歸感覺腰間一緊,兩人半身相貼,接著便聽他在她耳旁道:“你、完了。”
忙碌這么多天,今日他本就不想出門的。
最好是連床也不必下。
是沈雁歸說明日便要動身離開,想來陵州城街上逛逛,瞧瞧那些個坑蒙拐騙的小年輕可還在。
軟磨硬泡好一陣,他才勉強陪她出來的。
這會子得了這個信號,他少不得要回去硬磨軟泡。
耳邊還有聲音在說“難怪都說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連黃口小兒都不放過”云云,墨承影將手放到唇邊,正準備吹哨,喚來青驄馬。
誰知身后百姓騷動。
他趕緊抱著沈雁歸讓去一旁。
人群里傳出一聲質問,“一群莽夫,你們怎么敢打人?我可是秀才!”
“‘你們’?”沈雁歸踮腳往人群一瞧,“瞧著似乎被群毆了。”
——“打人?老子打的是畜生,什么時候打人了?”
——“就是!你們兩個狗攮的小雜種,還秀才,就憑你們也敢辱罵王妃?”
——“郁家別說是那些個小雜碎,便是郁家的狗也得拖出來千刀萬剮扒皮抽筋!”
——“王妃沒把你們兩個也關進狗籠子里,實在是仁天下之大慈!”
老百姓圍著那兩個人罵,兼帶往人身上吐口水。
“怎么?敢做不敢讓人說嗎?”
“若要封口不讓說,這與郁家有何區別?”
——“沒區別?老子看你們兩個就是郁家余孽!走!跟我去見官!”
——“對!去見官!王妃說了,必定要將陵州郁家余孽徹底清除干凈!”
老百姓們烏泱泱一團,推搡著,非要叫那兩個秀才去衙門分說分說。
這不是什么大事,沒必要沈雁歸親自出面解決,她反倒怕被看到,拉著墨承影轉身進了旁邊小巷。
雖然不被理解之時不甚在意,但是被眾人維護,沈雁歸心里還是暖洋洋的。
黃葉偶爾從樹上飄落,老百姓都去街上湊熱鬧去了,家家閉戶、四下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