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正門清凈,偏門卻熱鬧,擁擁簇簇的好幾戶人家都住在這里,貨郎每日走街串巷,賣花賣糖賣梳頭油,總不會錯過這里。
陳嬈的一家陪房也置了屋子在這,她家女兒只比鄭綿綿大了兩歲,又是個性子活潑出身村野的丫頭,鄭綿綿原先還有些自矜身份,后來也禁不住人家整日帶著笑臉上門來送著送那,處成了朋友,時常一塊出門玩去。
萬姨娘原有些擔(dān)心,聽買回來的小丫頭說,兩人只是逛一逛集市,買些小玩意罷了,又見鄭綿綿性子越發(fā)的開朗起來,萬姨娘也就不拘了。
前幾日那家女兒紅著臉上門來,說自己這些日子都不能來找鄭綿綿了,鄭綿綿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又追問幾句,才知道人家定親了,要自己繡嫁妝,自然不能似從前那般隨意外出。
萬姨娘的心事也被這樁婚事勾起,包了幾匹好緞子,幾把好絲線給她家送去,自己坐在門邊發(fā)愣,隔壁院里隨風(fēng)飄來馥郁的桂花香,順帶著給她家院子也熏透了香氣,只是隨風(fēng)而至的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爭執(zhí)聲。
萬姨娘下意識屏息去聽,只聽得出是兩個男子在說話,其余一概聽不清楚。
隔壁人家姓李,也是人口簡單的門戶,萬姨娘籠統(tǒng)只見過一個青年男子和一對老仆夫妻和兩個小廝,平日里有個碰見了,都是和和氣氣的,只是不知家里做的是什么營生,竟叫這個青年獨(dú)居在此。
他家很愛花草,一樹銀杏葉子落了大半在她家院里,著下人來了兩趟告饒,給了一罐子糖桂花做賠禮。
萬姨娘那日不在,是鄭綿綿做主回了人,說自家還借了他家院里的桂花香呢,不必如此客氣。
畢竟是外來人,雖然在碩京住得舒服,可萬姨娘也明白遠(yuǎn)親不如近鄰的道理,次日自家灶上做了桂花酥餅時,又遣丫頭反送回去。
李家很是有禮,又送了一盆百合回來,好像是萬姨娘前些日子睡不好,讓丫頭去買珍珠末的時候,丫頭同隔壁家的老仆人一道碰上了,兩人說了幾句,這轉(zhuǎn)送來的禮兒,就選了能靜心的百合。
送來送去的沒個停歇,萬姨娘收了百合也就止了,只是嘴上還夸了那青年幾日,說他心底好,瞧著相貌也是干干凈凈的。
這樣一個心底好的兒郎,今日怎么與人起了沖突呢?
李家人丁零落,又不似萬姨娘一般托了寇家護(hù)著,萬姨娘便有些疑心他是叫人給欺負(fù)了,起身正想往墻邊挨著去聽的時候,那爭執(zhí)聲卻已經(jīng)消失了。
萬姨娘又躊躇著要不要著人去問候一聲,念頭一出已覺不妥,自己問上門去,豈不成了窺人私隱?這樣的事情哪里能做!
此時門外傳來女子清脆明快的聲音,鄭綿綿帶著自家鍋?zhàn)油绢^一道打了甜粥回來,那眉目舒展無憂無慮的樣子,如今已經(jīng)是鄭綿綿的常態(tài)了。
“娘,吃完甜粥吧。我瞧中午的菜不合您的胃口,晚上叫他們燉只鴨子來,眼下先喝一碗吧。”她細(xì)細(xì)的說著,萬姨娘心里舒坦的不得了,旁人家的事情一時間都忘卻了。
忽聽門外傳來一聲男子的爆呵,“就你這賤種還配姓李?”隨即又是一聲巨響,像是門匾被砸落了。
母女兩個俱都嚇了一跳,鄭綿綿方才回來時見了一輛馬車停在李家門口,還稀奇著李家竟也有客來訪,沒想到這來的不是客,是催命的仇人啊!
丫頭是個沒心眼的大膽子,探了個腦袋出去看,一邊看還一邊給母女兩個報消息,“門匾被砍斷了!”“惡鬼上馬車走了!”云云。
鄭綿綿怕她這大嗓門的不止自己聽見,揪了她回來,又忍不住好奇想順勢睇一眼。
這一眼,卻偏偏撞上了正主。
李家哥兒躬身撿起斷成兩截的門匾,抬眸時正對上鄭綿綿,神色平靜又哀傷,像是靜謐秋日里落得悄無聲息的一片黃葉。
與鄭綿綿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