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作為現代人,實在很難接受這種大規模的死亡慘狀,他無法安心的,去說服自己要習慣要麻木,可他也沒有辦法去替代他們,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肉體凡胎,變不成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
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戰后,幫著安置那些犧牲的士兵,人太多了,不可能都帶回京城去,交給他們的家人,只能就地處理,有時候,尸體被砍得亂七八糟,都無法辨認其身份,也無法逐個的下葬,常規操作,就是挖個大坑,集體掩埋。
不過,他跟孫鈺提了個建議,集體下葬可以,但如果可以,請為他們立塊碑,碑上刻上他們的名字和戰績,不管是贏是輸,他們都為大雍和百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就值得后來人祭拜和惦念。
這般請求,對于武將來說,可以說是極其煽動人心的,誰能不為之震撼?
這可是堪稱青史留名的機會!
孫鈺當即應下,迫不及待的寫了封信,交給貼身護衛,命他以最快速度傳回京城。
立碑也不是小事兒,需得跟朝廷請示,他遠在南邊戰場,自是無法,只能讓孫尚書出面周旋。
事情還未成,就已傳遍了軍營,最受感動的莫過于底層的士兵,對他們來說,參軍大多是為了能有口飯吃,少數有野心和本事的,是為了搏一把,看看能否博個前程,真正能出人頭地的少之又少,默默無聞的死去才是最常見的,運氣好領到足額的撫恤金,這已經是能為家里做到的最大貢獻,但現在,他們似乎有了其他的盼頭。
死了,不再是悄無聲息,像從未在這世上存在過一樣,他們的名字會被后人銘記,也許數百年后,依然有人從碑前經過,還會駐足看一看,知道曾經有這么一撥人,為了百姓不再被掠奪,勇敢的跟倭寇廝殺過,悍不畏死。
他們向許懷義表達了由衷的感謝,認識的、不認識的,皆釋放出自己的謝意,那些曾眼熱嫉妒的,也深感羞愧,自此倒是發自內心的欽佩起他來。
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像許懷義這樣,愿意為底層的士兵著想和發聲的。
他做的還遠不止于此。
他還積極的給軍中的大夫打下手,幫著處理一些簡單的傷口,照顧那些身有殘缺的士兵,不怕臟、不怕累,除了打仗,和必要的休息吃飯,其余時間,他基本上都耗在救治所里,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這可是屬于義務勞動,沒有半點好處。
有人疑心他是在作秀,但能放低身段,做到這般程度,軍中能有幾人?
也有人猜忌他是別有居心,可他救助的多是些再也上不了戰場的人,讓這些人感恩他,他能得到啥?
兵權,可不在這些人手里,討好他們,在某些人眼里,簡直匪夷所思。
李云昭便不止一次的跟楚王世子吐槽,“這個許懷義,腦子是不是有病?他干點什么不好,竟是自甘墮落,去做那些卑賤之事,圖什么呢?趕路的時候,跟軍中的士兵交好,建議給那些死去的人立碑,還能說他是為了拉攏和收買人心,現在搞這一出算什么?毫無意義嘛……”
楚王世子也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卻不敢小覷和看輕許懷義的這番行為,他覺得,依著許懷義的聰明,絕不會做無用功,那他眼下做的這些,就必然有意義,他琢磨來琢磨去,認為最可能的答案是,“也許,是他故意做給別人看的,彰顯他的良善,給自己拉好感,那些平民百姓,還是很吃這一套的……”
李云昭語氣不屑,“可這有什么用?那些人就算被他感動的涕淚交加,又能給他什么?身為武將,兵權才是最重要的,他難不成還指望那些底層士兵幫他奪權?呵呵,癡心妄想。”
楚王世子意味深長的道,“他們是不能幫他奪權,卻能對他死心塌地。”
李云昭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