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時候,各樣的樹都長成枝繁葉茂的一大棵了。樹就和房檐連著,在夜里頭就好像是渾然成了一體。
忽然,有東西從樹上跳到了房檐上,打破了這種渾然一體的現狀。
那玩意兒黑咕隆咚的,和周圍的夜色幾乎要融在一起去了,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個甚么東西,偏偏長了一條白尾巴,讓人一眼就能看見它。
那玩意兒輕手輕腳沿著墻沿邁步,白尾巴就在身后一晃一晃,瞧著有點兒好笑。
不等這家伙走完那墻沿的一半,墻底下就有個提燈的人找來了。
暖黃的燈影朝上晃了一下子,而后就聽見人喊了“大春。”
墻沿上的玩意兒“喵”的一聲,原來是貓。
燈影底下的人眉目如畫,好看得像個話本子里勾魂的狐貍精,接著向墻上的貓重復道“大春,下來。”
好些人都知道裘印公愛養貓,通常是養在私宅當中,家里常常滾著三四只貓崽子,最肥的是那只叫“棉棉”的大白貓,胖的十分勇武。裘安仁最喜歡的,卻是這一只喚作“大春”的。
這貓的花色少見,渾身漆黑,只一條尾巴雪白,是一條墨里藏針。
大春站在墻沿上猶猶豫豫,伸出一只爪子來,猶猶豫豫,不知道是要往下跳還是不跳。
“大春下來。”裘安仁催促著,將燈擱在地上,伸出兩只手來,展開了等著大春往下跳。
大春猶豫了一陣子,從墻沿上縱身一躍,而后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裘安仁的懷里。
“在屋里待著陪我不好嗎?非得跑外邊兒來,是要你逮耗子啊,還是瞧上別的小母貓了?”裘安仁掂了掂手里的貓,搖頭道,“又重了,別見天兒和棉棉學,凈知道吃。”
貓在裘安仁的胳膊上蹭了蹭,咪嗚咪嗚地哼唧了起來。
裘安仁兩手抱著貓,當然沒辦法再打燈了,于是就那樣一路抹黑走回了自己的屋中。
屋中是點著燈的,桌上放著些紙筆一類的,應當是裘安仁在看甚么東西。
他把貓往腿上一放,就開始接著看手里頭的東西了。
裘安仁剛看出來余知葳用的是掩日的功夫的時候,那句“監守自盜”其實是拿來炸余知葳的,余知葳也很快上了勾。
看起來像是透露出了自己是掩日中人。
可裘安仁查遍了掩日,卻一直沒查出來余知葳在掩日中的身份。
幾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弟子,都是確有其人的,叫這些名字的,也一直是他們幾個。
裘安仁一時覺得自己是被余知葳誆騙了,她可能只是因著京城掩日叛亂的時候對這個門派有所了解,說來胡謅的。
可他后來仔細回想了一下,余知葳的身形瞧著就像是練過掩日功法的。
余璞夫婦都不算矮,從余靖寧的身高當中就能瞧出端倪,可余知葳實在不算是高。甚至比平朔王妃都要矮一些。
練過掩日功法的人,不僅長不了太高,連骨頭都比旁人的細一些——為了達到極致的輕靈和敏捷。
余知葳這種身形,實在是不像是沙場來回的,身上連一點兒和“結實”沾邊的影子都瞧不見,甚至比一般豐腴些的閨秀都瞧著纖瘦。
這般身量,說她沒練過掩日的功夫,他都不信。
裘安仁手里一下一下摸著腿上的貓,手法輕柔無比,可臉上的表情卻和手上的動作大相徑庭。
余知葳這個人,總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是那種見到同類或者對手的不舒服。他已經拉攏過她一次了,但她不識好歹,拒絕的比誰都干脆,還直接出手了,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頭上那一下到底是誰砸的。
這樣的人,若是不能做盟友,和他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就只能變成一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