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還記得這簫聲的人,有些悵然的發現,幾年前那一直追隨著這飄飄仙樂的另外一支簫聲,再也沒出現過。
遠處聆聽這簫聲的人并不知道,每當天樂簫聲在長安城的夜空中飄逸之時,必然會有一輛不起眼的單駕馬車停在令狐相府前。
此時已是會昌六年六月末,夜空中繁星似錦,令狐相府原本給令狐莞住著的閨閣里燭火熠熠。因為天熱,閣中的四扇窗戶全部敞著。穿著一身鵝黃色輕紗薄裙的小初端坐與一扇朝南的窗戶邊,雙手輕松的握著一柄玉簫正神情愉悅的吹奏著。
從她那微微彎成月牙的明亮的雙眸正柔軟的看著自己對面坐著的一位布衫男子,這男子頭戴白玉冠,面色溫潤,一雙幽黑的眸子里,亦如小初一樣逸著溫柔。高挺的鼻梁下,微薄的唇正揚著淺淺的弧度,笑著。唯一能顯露男子身份的便是他手中握著的一柄做工精湛,扇柄上鑲著翠寶的折扇。男子一邊微笑著聽著小初吹奏一邊搖動折扇體貼的為小初送風納涼。若是不仔細看,只能看到折扇上繪著天高云淡,若是仔細看便能看見這天高云淡之間,一條騰龍正欲勢高飛。
一曲吹畢。男子從桌上取了一串水晶葡萄摘下一顆,直接伸到了小初唇邊,小初雙頰緋紅微啟唇,將水晶葡萄含進了口中。
“以前,我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聽你吹簫,我那時候怎么這么傻,就沒想過你這簫聲卻原來是吹給我聽的。”李忱一邊笑著一邊道。
“你是裝傻裝久了就成了真傻。”小初邊說邊拿了絲帕仔細擦干凈紫玉簫,小心翼翼的收進了錦匣子。
“這簫比你三哥那竹蕭如何?”李忱沾沾得意。
“差遠了!”小初對著李怡故意擠了眉眼。“這簫太過稀罕,可不是我這種人隨便玩樂的。再說了,紫玉簫的聲音深沉,音綿長。我吹起來費力。還是喜歡竹簫,清脆悅耳。回頭你還是找人給我找把好的竹簫來。”
李忱聽了小初的話繼續笑道:“什么叫你這種人?回頭不許再說這混賬話。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有。我一定派人給你尋來。”
“好啊。我要嶺南荔枝,現在就要!”小初嗤笑道。
李忱瞬間黑下臉來瞪了小初。
小初則繼續笑道:“你這招對我不靈,我又不求你官職,又不求你賞賜。父母兄弟皆在關外,不求你廣施恩澤。我可不怕你。你嚇唬你的百官去吧。”說完,翹起了二郎腿自己取了葡萄大口大口吃了一起來。
“我可沒讓你怕我。我只是故意在嚇你。”李忱朗聲笑了起來。
這皇帝爽朗的笑聲讓守在閨閣下的暗衛們覺得不真實。不過經常跟過來的暗衛也明白,只要他們的皇帝一踏出令狐相府這閨閣的門,便有那眉眼冷冽,面容清冷,永遠面無表情的大唐皇帝李忱。這閨閣與住在閨閣中的女子,似乎是皇帝唯一的快樂。
即便再忙,李忱每個月都會抽出幾天的時間,微服來令狐府中看看小初。
只要看看她的笑容,聽聽她的簫聲,那強壓在心中所有的不快與煩惱都會一掃而空。
雖然他很想將小初帶進宮,可以日日相見。但是他覺得自己不能這般自私,對她的許諾尚未實現,言而有信這是做人之本。何況是對小初。何況大明宮中雖有奢華至極的宮殿樓閣,但是他實在想不出要把哪一座宮殿賜給小初。他覺得不管哪一座都配不上小初的清澈純凈的氣質,且從小在大明宮中長大的他太過清楚不管哪一座宮殿里都藏著讓人惡心的腐朽與陰謀。所以他寧愿想著念著,隔幾日來看看也不愿意倉促的將小初接進宮去。
在宮外說話行事自由,他可以隨意的在小初面前親近的說“我”而不是疏離的那個“朕”。
李忱做的每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令狐绹都會及時告訴小初。讓小初分享他的快意。